沙暴來的那天，林晚星正蹲在沙丘上數新抽的胡楊葉。嫩綠的葉片卷著金邊，在狂風裡倔強地舒展，像無數隻小手扒住了焦黑的樹乾。清汙團隊撤走後的第三周，這些補種的樹苗竟有九成抽出了新芽，連最老的那棵“駝背胡楊“都爆出了米粒大的花苞。
“丫頭你看！“老李頭舉著拐杖往樹洞裡捅，驚出幾隻沙蜥，“蟲子都回來了！“
林晚星笑著點頭，指尖撫過樹乾上的裂痕——那裡還留著清理廢料時的鑿痕，如今已被新生的樹膠封住，像結痂的傷口。她摸出脖子上掛的胡楊木牌，是爺爺留下的那塊，邊緣被風沙磨得光滑，紋路裡還嵌著暗紅的沙粒。
【係統提示：胡楊林生態修複率92%，土壤毒素降解完成。守護任務主線完成。】
淡藍色的麵板突然在眼前亮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林晚星愣住了，看著麵板上跳動的綠色進度條徹底填滿，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恍惚——從發現胡楊枯萎到現在，整整八十一天，像過了一輩子。
“晚星姐！快來！“王二柱的喊聲從林帶深處傳來，帶著哭腔，“你看那片！“
她跟著跑過去，在暗河支流的岸邊猛地停住腳步。原本被廢料汙染成墨色的河水，如今竟清得能看見水底的卵石，幾尾小魚貼著河底遊過，鱗片在陽光下閃著銀光。更驚人的是岸邊的沙地，不知何時冒出了成片的馬蘭花，紫藍色的花瓣在沙暴裡輕輕搖晃。
“這......這是真的？“張寡婦抱著念念蹲下來，指尖剛碰到花瓣，就被孩子的笑聲驚得縮回手。念念伸出小胖手去抓花，被林晚星按住——這丫頭上次抓仙人掌的教訓還沒忘。
牧雲拄著鐵鍬站在坡上，膝蓋上的繃帶早就拆了，走路卻還是習慣性地微跛。他看著林晚星，眼裡的光比陽光還亮：“你說的對，它們能活過來。“
林晚星突然想起他剛受傷時的樣子，躺在醫院裡還惦記著巡林，膝蓋縫著針也要爬起來去看樹苗。她走過去，發現他手裡攥著片胡楊葉，葉尖帶著點枯黃，是最早那批枯萎的葉子。
“留著這個做什麼？“
“做個念想。“牧雲把葉子夾進筆記本，“以後告訴孩子們，咱們差點弄丟了這片林子。“
林強扛著水管從遠處走來，褲腳卷到膝蓋，小腿上沾著泥。他看見馬蘭花時愣了愣，隨即紅了眼眶——小時候爺爺總帶他來這兒摘花，說紫藍色的花能招來好運氣。
“姐，水管接好了，要不要再澆一遍？“他的聲音比剛回來時穩了很多，巡林曬黑的臉上多了道疤痕，是上次抓偷樹賊時被樹枝劃的，倒添了幾分硬朗。
“不用了。“林晚星搖頭，指著天空，“沙暴要停了。“
果然，呼嘯的風聲漸漸減弱，雲層裡透出金色的陽光，在胡楊林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的紅柳村炊煙嫋嫋，合作社的新倉庫頂閃著鐵皮的光，一切都像被水洗過似的清亮。
【係統提示：檢測到宿主與胡楊林羈絆值達到頂峰，觸發終極獎勵。】
林晚星脖子上的胡楊木牌突然發燙，燙得她下意識想扯下來，卻發現木牌正順著皮膚滲出金色的光點。光點像螢火蟲似的繞著她打轉，鑽進她的指尖、眉梢、心口，帶來一陣酥麻的暖意。
“晚星姐你咋了？“王二柱嚇得手裡的水桶都掉了，“你身上發光了！“
村民們圍過來，看著那些金色光點漸漸融入林晚星體內，最後連木牌都化作一道光流鑽進她的胸口，消失不見。林晚星低頭摸了摸心口，那裡像揣著顆小太陽，暖烘烘的，連剛才被沙暴吹得發疼的臉頰都舒服多了。
【獎勵發放：胡楊之心完全覺醒。宿主獲得環境適應能力——免疫極端乾旱與風沙侵蝕，可感知方圓十裡內植物生長狀態。】
麵板消失前，林晚星清楚地看到了那行字。她走到一棵新栽的樹苗前，試著將手掌貼在樹乾上，瞬間感覺到樹根在土壤裡舒展的細微震動，甚至能“看“到地下水順著根須往上爬的軌跡。
“這......這是......“老李頭張大了嘴，拐杖都掉在了地上。
林晚星抬頭望向天邊，沙暴徹底散去，露出湛藍的天空。她深吸一口氣，帶著胡楊清香的風灌入肺腑，胸口的暖意順著血液流遍全身，連乾燥的嘴唇都變得濕潤起來。
“我沒事。“她對村民們笑了笑，突然跑向最高的沙丘。風卷著她的衣角，卻吹不亂她的頭發；沙粒打在臉上，竟沒留下一點刺痛。她站在沙丘頂端，張開雙臂，能清晰地“聽“到每棵胡楊的呼吸，每叢紅柳的低語。
這片林子，真的活過來了。而她，成了它們的一部分。
“晚星姐！有你的快遞！“張寡婦的喊聲從坡下傳來，舉著個印著快遞公司標誌的紙箱，“是從北京寄來的！“
林晚星跑下去拆開，裡麵是個精致的木盒，打開後露出份燙金證書——“沙漠胡楊“旗下的生態基金會頒發的，寫著“紅柳村生態守護者“。證書裡夾著張字條，是蒼勁的毛筆字：
“你爺爺看到了，會為你驕傲。另，趙衛東假釋被駁回，安心。“
村民們爆發出震天的歡呼。王二柱媳婦抱著孩子轉圈，老李頭用拐杖敲著地麵唱紅歌，連最沉默的林強都咧開嘴笑了，露出兩排整齊的牙。
林晚星捏著那張字條，突然想起爺爺日記裡的話：“胡楊的根，在土裡；守林人的根，在心裡。“她現在終於明白，爺爺守的從來不是木頭，是這片土地的魂。
就在這時，牧雲突然指著暗河的方向皺眉：“那是什麼？“
所有人都看過去——原本清澈的河水裡，不知何時漂來些黑色的碎片，像被撕碎的塑料布，順著水流往胡楊林深處漂去。林晚星的心臟猛地一沉，剛才還清晰的植物感知突然變得模糊，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乾擾。
她跑過去撈起一片碎片，指尖觸到的瞬間，胸口的胡楊之心突然刺痛——那不是塑料，是某種工業廢料的殘渣，上麵還沾著淡淡的機油味。
【係統警報：檢測到微量化學汙染物，來源未知。建議立即溯源。】
麵板上的紅色警報刺得人眼睛疼。林晚星看著那些碎片在水麵打轉，突然想起趙衛東被駁回假釋的消息——是他的餘黨在搞鬼，還是有新的勢力盯上了這片林子？
風又開始變大，卷起地上的馬蘭花瓣。林晚星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她知道，守護從來不是一勞永逸的事，就像胡楊要年年跟風沙較勁，她也要永遠站在這裡，擋住所有想傷害這片土地的人。
“林強，跟我去上遊看看。“她抓起鐵鍬，眼裡的光比胡楊葉還亮，“王二柱，組織人把碎片撈上來，小心彆碰著手。“
“我也去！“牧雲扛起他的巡林包，裡麵永遠裝著砍刀和急救包。
老李頭拄著拐杖走到她麵前，往她手裡塞了個布包，是他偷偷藏的沙棘果乾：“路上吃，彆餓著。“
林晚星攥著果乾，突然覺得嘴裡又酸又甜。她回頭看了眼熱鬨的村民們，看了看正在抽芽的胡楊林，看了看遠處炊煙嫋嫋的紅柳村，突然笑了。
不管前麵有什麼，她都不怕了。
因為她的根，已經紮在這裡了。
三人沿著暗河往上走，金色的陽光透過胡楊葉灑在他們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林晚星走在中間，左手邊是牧雲，右手邊是林強，兩個曾讓她操心的男人，如今成了最可靠的依靠。
在他們身後，新生的胡楊樹葉沙沙作響，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歌裡有風沙，有汗水，有眼淚，還有——
生生不息的希望。
而暗河上遊的拐彎處，一個戴著草帽的男人正把黑色的袋子扔進水裡，帽簷下露出半張臉，嘴角掛著詭異的笑。他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一條未發送的信息：
“目標已就位，等待下一步指令。“
風穿過林子，帶來遠方的喧囂。林晚星的腳步沒有停，胡楊之心在胸口輕輕跳動，像在指引著方向。
這場守護，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