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是血,臉上皮肉翻卷,一隻眼珠子掛在眼眶外,嘴裡汩汩冒著血沫子,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手指顫巍巍指向客房方向,眼神裡全是恐懼:“鬼…那女子是鬼…快跑…快…跑啊…”
聲音淒厲,刺得老婆子魂飛魄散!
老婆子猛地坐起,心口狂跳,冷汗瞬間濕透了裡衣。
偏房裡黑黢黢的,隻有窗外風聲嗚咽。
剛才那夢,太真了!
血淋淋的老伴,那眼神裡的絕望…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她再也躺不住,披上衣服,鞋也顧不得穿好,哆哆嗦嗦摸下床。
大堂裡伸手不見五指,死寂。
本應該睡在桌子上的王老頭不見人影!
她扶著牆,一步步挪向最裡間那客房。
越靠近,心越沉,空氣裡似乎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終於摸到那扇薄薄的木門前。
裡麵沒有光。但,一種極其怪異的聲音,隔著門板,清晰地鑽進她的耳朵裡!
“哢嚓…咯吱…咕嚕…”
像是什麼東西在啃咬,用力地撕扯著堅韌的筋肉,伴隨著貪婪的吞咽聲。
又像是餓極了的野狗在貪婪地咀嚼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
這聲音在死寂的夜裡,被無限放大。
門,竟然虛掩著,留著一道窄窄的縫!
老婆子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
她想逃,雙腿卻像灌了鉛。鬼使神差地,她顫抖著,把一隻渾濁的老眼,慢慢、慢慢地湊近了那道門縫…
屋內漆黑一片。
但借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點慘淡月光,她看到了床鋪的方向。
月光勾勒出一個趴伏著的背影,正是那女子!
她整個身子都壓在那張破舊的木板床上,肩膀聳動,頭顱深埋下去!
“咯吱…哢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吞咽聲,正是從那裡傳來!
一股濃烈的、甜膩的鐵鏽般的血腥味,猛地衝入老婆子的鼻腔!
她視線下移,借著那點微光,看到暗紅色的、粘稠的血液,正從床沿不斷滴落,彙聚在床下冰冷的地麵上,形成一小灘!
就在這時。
那趴在床上的女子,咀嚼的動作猛地一頓!
然後,以一種極其僵硬、極其詭異的姿態,她的頭顱,開始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向後扭轉!
先是烏黑的發頂,接著是慘白的側臉,最後,整張臉,完全轉向了門縫的方向!
月光恰好照亮了她的臉。
那張原本美豔絕倫的臉龐,此刻沾滿了粘稠、暗紅的血漿和細碎的肉糜!
嘴角撕裂般地向耳根咧開,露出森白的、沾著猩紅碎肉的牙齒!
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在黑暗中閃爍著非人的、幽綠色的光,穿透了門縫的黑暗,精準無比地,釘在了老婆子那隻驚恐萬分的眼睛上!
四目相對!
“嗬——!”老婆子喉嚨裡終於擠出一聲短促到極致的、不成調的抽氣聲,魂飛天外!
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栽倒,後腦勺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再無半點聲息。
荒敗的客棧,徹底陷入了死寂。
唯有風聲嗚咽,如同鬼泣,纏繞著那扇透著血腥的門縫。
慶陽府城高大的土黃色城牆遙遙在望。
城門外不遠,官道旁供人歇腳的茶棚裡,坐著兩個奇怪的組合。
一老一少!
老的,一臉風霜刻就的溝壑,須發斑白,如同枯草。
身上的道袍洗得發白,又舊又破,補丁疊著補丁,針腳粗大,像是和尚的百衲衣。
背著一個磨得油亮的舊褡褳,手裡拄著根磨得光滑的木棍。
年輕的,也穿著一身半舊的青色道袍,不合身,鬆鬆垮垮。
看身量是個青年,但麵皮白淨,手指細長,眉眼間還帶著點沒褪儘的青澀氣,像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
可偏偏頂著一頭短發,活脫脫像個剛還俗的和尚。
好奇的不住向四周打量!
這一老一少,喝完茶後,混雜在入城的人流中,紮看並不起眼,但仔細去看,卻又透著說不出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