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臉漢子吆喝著,將齊雲一行人趕進了寨門。
那聚義廳的廊簷下,一個穿著半舊綢衫、留著兩撇鼠須的乾瘦中年男人正剔著牙,眼神陰鷙地打量著他們。
“三當家!”疤臉漢子立刻換上諂媚的笑臉,小跑過去,“宋家莊的‘孝敬’送來了,您點點數?”
被稱作三當家的鼠須男人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揮了揮手,牙簽指向寨子西側,一處低矮但頗為堅固的石砌大屋:“嗯,知道了。搬到糧倉去碼好。手腳麻利點!”
疤臉漢子連連應諾,轉身對著齊雲等人一瞪眼:“聽見沒?搬進去!碼整齊!敢偷懶老子剝了你們的皮!”
眾人哪敢怠慢,忍著疲憊和屈辱,扛起糧袋,一趟趟往返於寨門與那黑洞洞的糧倉之間。
沉重的糧袋壓彎了腰,汗水砸在夯實的泥地上。
齊雲沉默地扛著,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寨內各處路徑、崗哨。
那幾個山賊,包括那三當家和疤臉漢子,果然隻在一旁監看,絲毫沒有搭把手的意思,指指點點,如同看一群螻蟻搬運。
直到日頭升到中天,炙烤著山穀,最後一袋糧食才被艱難地挪進陰涼的糧倉。
齊雲抹了把臉上的汗,走到那一直抱著膀子、靠在廊柱下的疤臉漢子跟前,微微躬身,語氣恭敬:“這位大王,糧食都搬完了,也碼放妥當。
您看,小人們是不是可以....”
“滾吧滾吧!一群沒用的東西,磨磨蹭蹭!”
疤臉漢子不耐煩地揮揮手,像驅趕蒼蠅。
眾人如蒙大赦,緊繃的神經一鬆,臉上剛露出一絲逃出生天的慶幸,轉身就要往寨門走。
“站住!”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陡然從聚義廳方向傳來,不高,卻像冰錐子紮進眾人耳膜。
眾人身體瞬間僵住,冷汗唰地冒了出來。齊雲心頭一沉,緩緩轉過身。
隻見那鼠須三當家不知何時已踱到了廊簷下,背著手,三角眼眯著,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著他們,慢悠悠道:“難得來一趟山寨,就這麼急著走?傳出去,豈不顯得我黑風寨不懂待客之道?”
齊雲連忙上前一步,姿態放得更低:“三當家言重了!小人們都是粗鄙莊戶人,實在不敢叨擾大王們清淨,這就……”
“嗯?”三當家鼻腔裡哼出一個危險的上揚音調,三角眼陡然一瞪,凶光畢露,“老子說款待,那就是要款待!
怎麼?嫌我黑風寨的酒肉,配不上你們這些泥腿子?!”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戾氣。
眾人嚇得腿肚子發軟,連連擺手搖頭,話都說不利索了。
三當家臉上又堆起那虛假的笑,仿佛剛才的凶厲隻是錯覺:“這就對了嘛!
正好,最近寨子裡人手緊,要擴建幾間屋子。
你們幾個,留下搭把手!活兒乾利索了,自然放你們回去!”
他朝旁邊一個嘍囉努努嘴:“帶他們過去!看著點!”
那嘍囉應了一聲,惡聲惡氣地吆喝:“都跟老子走!快點!”
宋老三幾人臉上瞬間褪儘血色,敢怒不敢言,眼神裡隻剩下絕望的麻木。
齊雲麵無表情,跟著那嘍囉,走向寨子東側一處正在伐木挖土的工地。
身後,傳來三當家若有似無的葷曲。
整整一個下午,沉重的夯土聲、刺耳的鋸木聲、監工嘍囉的嗬斥鞭打聲,混雜著汗水和塵土的氣息,將齊雲幾人淹沒。
搬石、和泥、傳遞木料,如同被套上軛的牛馬,機械地重複著苦力。
日頭終於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