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炎站在院牆外頭,裡麵的每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太陽穴那兒的筋一抽一抽地跳。
還想找後賬?
他抬腿,對著那扇瞧著還算牢固的木門,卯足了勁兒就是一腳!
“哐當!”一聲巨響。
“李桂香!給老子滾出來!”
院子裡的爭吵聲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驟然停了。
“吱呀”一聲,門板挪開一條縫,江老實那張平日裡縮頭縮腦的臉探了出來,此刻卻寫滿了不安:“江、江炎?你跑來做啥?”
“李桂香呢?我問你,我家的紅薯!”
江老實眼珠子轉了轉,含糊道:“啥……啥紅薯?俺、俺不曉得你說啥。”
“還裝!”江炎一腳過去,那扇本就鬆垮的木門“哐當”一聲徹底洞開,他大步流星跨進了院子。
堂屋的土炕上,李桂香正咧著嘴,讓江老實給她裹傷,冷不丁瞧見江炎跟凶神似的闖進來,嚇得一哆嗦。
“你、你個短命的小王八羔子又想鬨啥?青天白日的,你還敢動手打人?”
江炎幾步搶到炕邊,盯著她:“我家地裡的紅薯,是不是你給偷了?”
“放你娘的羅圈屁!”李桂香脖子一梗,咬死不認,“哪個孫子偷你家東西了?你有證據就拿出來!”
“證據?”江炎哼了一聲,扭頭就往後院的倉房衝。
李家那小倉房的門隻是虛掩著,江炎抬手一推——
滿滿一屋子,全是剛從泥裡刨出來的紅薯,上麵還沾著濕漉漉的新土!
“好你個李桂香!”江炎指著那堆紅薯,聲音都揚高了,“東西都在這兒,你還有啥好說的!”
李桂香慌慌張張從炕上骨碌下來,嘴還硬:“那、那是我家地裡長的!”
“你家地裡?”江炎差點氣笑了,“你家地在村西頭,種的那是玉米棒子。我家地在村東頭,種的才是紅薯!”他隨手撿起一個,上麵沾的黃泥,正是東頭那片地的土質,“這泥巴,你想賴,也得找個說得過去的由頭!”
江老實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嘴巴開合了幾次,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這時,院門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還夾著幾句議論。
村長江大國領著幾個人走了進來。
“吵吵啥玩意兒?老遠就聽見你們這兒雞飛狗跳的。”江大國五十來歲,一張方臉,不怒自威。他目光在院裡掃了一圈,眉頭就蹙了起來。
“江炎,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村長叔,您來得正好!”江炎指著倉房裡那堆小山似的紅薯,“李桂香,她趁我病著,把我家的紅薯,一顆不留全給刨了!”
“你放屁!你血口噴人!”李桂香立馬跳腳尖叫,“那就是我家的!我家的!”
江大國走到倉房門口,蹲下身,撚起一撮泥土,又拿起個紅薯端詳片刻。
“這土,瞅著倒真像是東頭地裡的。”
跟著江大國一起來的,還有村裡的會計陳福生,一個乾瘦的老頭。村裡哪家哪戶的地在哪個旮旯,種的啥,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桂香嫂子家的地,確實在西頭,種的是苞米高粱,”陳福生慢悠悠開了腔,“我可不記著她家啥時候種過紅薯。”他又添了一句:“前兒個我從東頭路過,江炎他們家那幾分地,確實像是被人給禍禍了,翻得亂七八糟。”
李桂香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跟開了染坊似的。
江大國站起身,看著她:“桂香,這事兒,你得給個說法。”
“我、我……”李桂香支吾了半天,索性脖子一橫,開始撒潑,“就算是我拿的又咋地?他們兄妹仨,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拿他點紅薯,那不是天經地義!”
“住你家的?”江炎胸膛起伏,“這屋子,是我爹娘留下來的祖產!”
“吃你家的?我們自個兒開荒種地,從牙縫裡摳出來的口糧,啥時候吃你家白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