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禾臉色一沉,拳頭瞬間攥緊。
他們可是連王府都進出過的人,怎容人如此輕辱?
她腳步微動,就要上前理論。
陳瑤卻及時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低聲道:“府城之地,魚龍混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此時,店鋪內側的楠木樓梯傳來腳步聲。
一位身著絳紫色錦緞褙子、氣度雍容的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來。
她目光隨意掃過店內,當看到陳瑤的身影時,腳步倏地一頓,臉上露出幾分驚訝。
“阿瑤?”她試探著喚了一聲。
陳瑤聞聲抬頭,看清來人麵容,微微一怔,隨即規規矩矩地福身一禮,“舅母安好。”
“哎呀!果真是阿瑤呀!”
方琴臉上瞬間堆滿了熱絡的笑容,她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握住陳瑤的手,嗔怪道,
“你這孩子,來了府城,怎麼也不到家裡去看看你外祖父、外祖母?老人家可念叨你呢!”
“我臨時來辦一些事,家中正秋收,實在脫不開身。
待日後得空,定當登門拜會。”陳瑤對著方琴,再次福身,語氣客氣卻疏離。
方琴臉上的熱絡笑容微微一僵,幾年不見,當年那個怯生生的小丫頭,如今竟這般沉得住氣。
但既然見到了人,方琴豈會輕易放她走?
胡家能在榆陽府站穩腳跟,早年靠的是陳勇,後來攀附上黃知府這棵大樹。
可如今,黃知府家醜事敗露,公公兒媳的齷齪傳得滿城風雨,而她女婿也莫名其妙被人打斷了腿!
女兒錦雪來信字字泣血,直指這一切都是陳瑤的手筆,求她這個當娘的務必為女兒出這口惡氣!
正愁隔著府縣,鞭長莫及,老天爺竟把陳瑤送到了眼前!
電光石火,一個主意已然成形。
“哪用改日,自家人不挑時間。”
方琴上前一步,再次拉住陳瑤的手,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親昵,“今日就跟舅母回府,不過是一晚的功夫,明兒一早不耽誤你回去,可好?”
“可是……”陳瑤秀眉微蹙。
她與胡家本就情分淡薄,如今知曉了自己不是胡玉娥所生,更不願有過多牽扯。
而且這突如其來的“盛情”,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恰在此時,姚辰沉穩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僵局:“小姐,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啟程了。”
陳瑤如蒙大赦,順勢抽回手,對著方琴再次行禮:“大舅母,過些時日再見。告辭。”
說罷,轉身便走,毫不拖泥帶水。
方琴看著陳瑤毫不留戀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徹底冷了下來。
“大伯娘,”
一直在一旁假裝挑選東西的少女胡錦桃走了過來,望著陳瑤離去的方向,撇了撇嘴,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好能讓尚未走遠的陳瑤聽見,
“她就是我那位嫁了個泥腿子的大姑母的繼女呀?果然是鄉野地方出來的,連咱們家船隊帶回來的水銀鏡都沒見過,真是土氣!”
方琴沒有斥責侄女的無禮,隻是若有所思地盯著陳瑤消失的背影。
她得儘快給榆陽府去封信。
陳瑤走出“萬國奇珍”,剛準備登上停在旁邊的自家馬車,眼角的餘光瞥見不遠處一條胡同口,一個穿著半舊藍布衫子的婦人正頻頻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