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轎門,跨火盆,拜天地高堂,夫妻對拜……每一道儀程都莊重而繁瑣,在司儀高亢的唱喏聲和賓客的喧鬨聲中機械地進行著。
陳瑤頂著那頂赤金點翠嵌滿寶石珍珠的鳳冠,隻覺得脖子快要支撐不住這千鈞重負。
好不容易熬到禮成,被簇擁著送入洞房。
紅燭高燃,映得滿室生輝。合巹酒飲下,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暖意,也帶走了最後一點氣力。
待喜娘和看熱鬨的女眷們說著吉祥話退下,新房的門“吱呀”一聲合攏,隔絕了外間的喧囂。
陳瑤才覺得那根一直繃緊的弦,“啪”地一聲斷了。
她幾乎是立刻喚來了守在門外的胡禾,
“快,找兩個小丫頭進來,把床上那些硌人的桂圓、花生、蓮子都清乾淨了!”
胡禾應聲去了。
陳瑤自己則強撐著坐到梳妝台前,對著銅鏡,手忙腳亂地開始對付頭上那頂“金玉刑具”。
一根根沉甸甸的金簪、步搖、珠花被小心取下,叮叮當當地落在妝台上,每取下一件,都感覺頭上輕鬆一分,脖子也似乎能喘口氣了。
待到最後一根固定鳳冠的金釵取下,她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又喚人備了熱水,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換上柔軟輕薄的寢衣,胡亂吃了點胡禾端來的點心墊了墊早已空癟的肚子,
她便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撲倒在那張鋪著大紅鴛鴦錦被的拔步床上。
臉頰一挨著光滑冰涼的絲綢枕麵,濃重的睡意便如同巨大的黑幕,瞬間將她吞沒。
也不知睡了多久,混沌中感覺有人在輕輕推搡她。
陳瑤不耐地蹙起眉,意識還陷在深沉的睡夢裡,迷迷糊糊地揮了揮手,嘟囔著:“彆鬨……”
翻個身,又想繼續睡。
那推搡的力道卻加重了些,還伴著低沉悅耳的笑聲,那氣息拂過她的耳廓,癢癢的。
陳瑤勉強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聚焦。
搖曳的紅燭光暈裡,映出一張英挺含笑的俊臉,不是齊光焰又是誰?
他不知何時已坐在了床邊,隻穿著素白的中衣,墨發披散,卸去了白日裡的華服與威嚴,眉眼間帶著一絲慵懶和毫不掩飾的灼熱。
“你怎麼在這裡?”陳瑤含糊地問,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又下意識地想閉上眼。
齊光焰低笑出聲,那笑聲像羽毛搔刮著人的心尖。
他俯下身,溫熱的呼吸更近地拂在她的臉頰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和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氣息:
“阿瑤,你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了?”
陳瑤還沒完全清醒,隻覺得這擾人清夢的家夥實在煩人。
下意識地在柔軟的錦被裡拱了拱,想把自己埋得更深,躲開這惱人的聲音和氣息,咕噥道:“彆吵……困……”
她這無意識的、像小動物般往被子裡鑽的動作,看在齊光焰眼裡,卻平添了無限嬌憨。
他眸色陡然一深,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再不容她躲閃,高大的身軀帶著不容抗拒的暖意和重量,倏然傾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