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水沒往前走幾步,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是響動。
腳踩落枝的聲響,緩慢而沉悶,不像是小獸物跑過發出來的。不會是……誤闖到人家秘密幽會的地方來了吧?趙水心想。
儘管能感覺到對方的腳步已經儘量地藏起了力道,但他多年鍛煉出的敏銳仍能清晰地辨彆出對方的每一步。
還好,隻有一個人。
“原來還有和他一樣走這偏僻小道的。”趙水這樣想著,寬了寬心,仿佛多個人走這條道,便讓他顯得沒那麼尷尬了。
踏過幾處高石,趙水走出石穴外時,析木古道的喧鬨聲已經被隔在了矮丘的那邊,聽聲音,他此時應該在比古道高的地方。
一條木塊鋪成的小道曲折向上,透過層層竹木望去,小道的儘頭似乎是一方平緩的叢草地,一邊連著下坡,另一邊則又是通透差互的石洞。
趙水不覺愜意起來。
但隨即,他發覺出有些不對勁兒——
因為前麵那時有時無的走路聲。
正常人行走,再躡手躡腳,腳下的聲響也是平平穩穩聽不出什麼差彆。可前麵的踏步聲,忽輕忽重,步奏也是淩亂得很,就像個喝醉酒的漢子東倒西歪地走著似的。
趙水心生疑惑,不禁加快了步子。
可他剛走出幾步,在腳踝掠過木道縫隙中探出的一叢草束時,驟然停住腳。
往後退步,趙水低頭去看那暗紅色的草葉——
血?
用手一抹,又搓了搓,那血漬還未乾,是剛滴落下的。
“有人受傷了。”
這念頭剛出,趙水立馬加快速度往前麵趕去,同時收斂內息。
小道上的血漬越來越多,趙水沿著痕跡穿出竹林,看血漬在小道的分叉口向右一拐,落下幾滴留在了石洞的岩口上。
“有人嗎?”趙水鑽進去喊道,“需要幫忙嗎?”
這不出聲音不要緊,一嗓子喊出來,前麵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疾奔的腳步聲,像被驚擾了的耗子不管不顧地要逃走。
但凡是山宮裡的人,不該是這種反應啊。
除非……
趙水眸睫一抬,立刻提氣躍起,追了上去。
對方的輕功並不快,趙水並未使出幾分力,便趕上前看見一個黑影在石洞中左右穿梭,而他的手上,還有把明晃晃的匕首隨著手臂擺動晃著。
衣著不是星門弟子的衣服,再看他倉皇逃竄的模樣,更讓人心生懷疑。
“站住!”趙水喊道。
石洞裡一個窟窿連著一個,都由石砌的台階相連。那人對這裡麵的洞穴很是熟悉,才幾次在趙水將要追上的時候又將他甩遠。
等到踏上最後一段台階拐出洞口時,逃竄的人影已經不見了。
入目的是叢草點綴的一行沙灘,中有淺淺河流穿過——這山宮之上,竟然還有另外一番平闊之地,遠遠望去,河道對麵才是高山真正的山腳。
等等!
不遠處的高草叢被吹彎了腰,趙水才忽而發現有雙腿橫在草叢裡,似有紅痕。
他急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靠近了才發現是個暈倒的男子,穿的是天璿門的橙紅衣裝,臉麵朝下,一動不動。
“這位星同?”趙水緊張道。
一股有些刺鼻的血腥味兒竄入鼻中,周圍還有幾攤嘔吐物,弄得草枝間臟兮兮的。
顧不上那麼多,趙水擠進草叢後蹲下身,伸出手握住那人的肩頭。
他的肩膀鬆鬆垮垮的,像是沒了筋骨的支撐般,讓趙水有些手抖。
他小心地將此人翻轉過來,不禁被略顯猙獰的那張臉嚇得心中一跳——這人是名年輕的男子,麵無血色,但緊閉的雙眼中間,卻流著兩行血淚,一直蔓延到烏青的嘴唇縫隙中,又順著嘴角淌得整個下巴一片紅色的模糊。
雖然不抱希望,趙水還是伸出手指,探下他的鼻息。
沒氣了。
“究竟是什麼人?”趙水心道,抬頭向四下看去。
可長長的河道兩旁哪能尋得著什麼人影,連隻鳥都沒望見。
轉回頭,趙水看著那仰麵朝上全無生氣的臉,咬咬牙道:“這位星同,得罪了。”
說完,他摸了摸這人的手和臉,還有些溫熱,看來並未咽氣多久。而渾身上下,除了領口處有血跡沾染外都算乾淨,用手探探,並沒有發現什麼傷口。
看那發黑的唇色,莫非是中毒?
這樣的星門地界,竟會發生此事。
趙水越想越覺得駭然。
“天地混沌,善惡同出。城州將亂,吾輩禍福……”他的腦中忽而冒出了這句話。難道說,預言中所說的,是真的將要來臨?
這樣想著,趙水仔細端量起眼前的“橫屍”,兩手在雜草中翻找。
短刃!
趙水拾起它看了看,它的大小和剛才那人影手上拿著的差不多。可是,屍體明明沒有傷口,刀刃上怎麼會有血跡呢,是凶手的?
轉手將匕首握緊收入衣袖中,他又低頭去看那地上的汙物,那從胃中泄出的稀爛散發著一股酸澀的味道,讓人不由自主地泛起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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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吐物中有白米稀、榨菜粒,還有糠草……其他雖認不清,但也像食物,隻有那一團團黑的不知是什麼,散落其中,讓人生疑。
趙水不通醫理,隻能儘可能地記住眼前見到的所有痕跡。
他想起先前被白附子醫治的時候,常說什麼“望聞問切”,於是傾身靠近“橫屍”的腦袋,兩指翻起他的眼皮。
除了滾圓上翻的白眼珠子,毫無異象。
趙水感覺就好像被他看著似的,匆匆翻過便鬆了手,放棄能從中發現什麼的想法。
然後他從腰帶間抽出一枚鐵片,將它插入“橫屍”的口中,手上一旋,撬開了牙縫。
深吸一口氣,趙水湊近去看他的舌頭——
若是中毒的話,舌麵應該也會有異狀才對。
誰知這麼一用力,他的鐵片不小心劃到了“橫屍”的牙齦上,竟滲出了一絲鮮血……
“得罪了得罪了。”趙水直道歉。
然而下一瞬,他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