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夫君年輕許多、意氣風發的少年,心中感歎:“難怪……難怪‘我’會對他一見傾心……他年輕時……可真俊啊……”
薑瑜民(少年)幾步便跨至少女身前,自然而然地側身,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他的動作流暢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姿態。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領頭的紈絝子弟,聲音沉穩:“光天化日,眾目睽睽,為難一位弱女子,非君子所為。還請諸位自重。”
他的話語清晰有力,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威嚴。
陽光透過他長衫的縫隙,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和堅定的側臉。
那份從容與氣度,讓原本囂張的紈絝子弟們不由得氣勢一滯,麵麵相覷。
少女(十二歲的舒潔)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她怔怔地站在少年身後,感受著他寬闊肩膀帶來的安全感。
心跳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她偷偷從他身後探出頭,目光怯怯地、卻又忍不住好奇地望向他的側臉。
就在那一瞬間!
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回望的眼眸中!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的眼神深邃如潭,此刻卻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裡麵翻湧著關切、安撫,以及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帶著溫暖的力量,瞬間驅散了她心中所有的恐懼與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的悸動與……安心。
周圍嘈雜的叫賣聲、紈絝子弟不甘的嘟囔聲,仿佛都瞬間遠去。
整個世界隻剩下兩人之間那無聲的對視,隻剩下彼此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和那如同共鳴般劇烈的心跳聲,在靜謐的空氣中交織、纏繞,譜寫著命運最初的序曲。
薑瑜民(少年)並未多言,隻是用眼神示意少女跟上。
他轉身,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分開人群,護著她向外走去。
那群紈絝子弟懾於他的氣度,竟一時無人敢上前阻攔,隻能悻悻地看著他們離開。
他將少女一路護送到舒家老宅附近的小巷口。
夕陽的餘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姑娘,前麵就是貴府了。那些人應當不敢再追來,你且安心回家吧。”
少年停下腳步,聲音溫和,帶著一絲疏離的禮貌。
少女的心依舊跳得飛快,臉頰染著晚霞般的紅暈。
她鼓起勇氣,抬起頭,想要詢問他的名字:“多謝公子相助!不知公子……”
話未說完,少年卻似乎想起了什麼要緊事,匆匆拱手道:“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掛懷。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告辭!”
說完,他轉身,步履匆匆地消失在巷口,朝著薑家在吳合鎮園林的方向走去,隻留下一個挺拔而略顯匆忙的背影。
少女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那句未問出口的話哽在喉間。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地平線,暮色四合,她的心中,卻仿佛被點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帶著無儘的失落與……更深的期盼。
她回到家中,那個俊朗少年的身影卻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夜深人靜,她獨坐窗前。
皎潔的月光如水銀瀉地,灑在她精致卻帶著一絲悵惘的臉龐上。
她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最終買下的鴨蛋青玉佩,心思卻早已飄遠。
腦海中反複回放著白天的畫麵:他挺身而出的英姿,他護她在身後的溫暖,他深邃眼眸中那令人心悸的光芒……還有,在他轉身拱手告彆時,她無意間瞥見他挽起袖口露出的手腕內側——那裡,赫然有一枚淡粉色的、與她額間幾乎一模一樣的桃花形印記!
少女的心猛地一跳!
她下意識地抬手,指尖輕輕撫過自己額間那枚天生的桃花印。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與宿命感瞬間席卷了她!
這……難道是上天的安排?
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她懊惱地咬住下唇:“我怎麼……怎麼就忘了問他的名字呢?”
她放下玉佩,起身走到妝奩前,取出一幅自己閒暇時用細筆勾勒的桃花圖。
畫中桃花灼灼,栩栩如生。
她凝視著畫中的花朵,腦海中卻勾勒出那個少年的模樣,他手腕上的桃花印記與自己的交相輝映。
一絲絲甜蜜而羞澀的情思,如同初春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她的心尖。她提筆,在畫紙的空白處,用娟秀的小字寫下:
“桃花印記,天定情緣。不知君名,暫喚‘桃花公子’。明日古玩市,盼再相逢。”
靈潔“飄”在她身後,清晰地感知到她心中那份情竇初開的、如同小鹿亂撞般的悸動。
那份純真而熾熱的情感,讓靈潔這個“過來人”也不禁為之動容,又帶著深深的憐惜。
她伸出手,想要撫摸少女柔順的發絲,指尖卻穿空而過。
“傻姑娘……”
靈潔在心中低語,聲音帶著無儘的溫柔與酸楚,“他就是你的未婚夫薑瑜民啊!過幾天,他就會以薑家少爺的身份,正式登門拜訪,送上你父親的生辰賀禮!隻要你們見麵了,他就會知道,你心中念了八年的白月光,就是他啊!”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
當夜,狂風驟起,吹開了少女睡前忘記關嚴的窗欞。
冷風灌入,吹滅了燭火,也吹涼了少女單薄的身體。
次日,她便感染了嚴重的風寒,高燒不退,臥病在床,錯過了與薑瑜民正式見麵的機會。
八年的光陰,如同指間流沙,無聲滑落。
曾經那個在古玩市場被英雄救美的十二歲少女,已出落成亭亭玉立、溫婉嫻靜的二十歲閨秀。
然而,她的眉宇間,卻總縈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輕愁。
一盞昏黃的油燈下,燭火跳躍,將她的身影拉得細長而孤寂。
她坐在書案前,麵前鋪開一張素白的信箋。
筆尖蘸滿了濃墨,懸在半空,遲遲未能落下。
信紙上,已勾勒出無數個開頭:
“桃花公子……”
“不知名的恩人……”
“腕有桃花印記的公子……”
每一個開頭,都承載著她八年來未曾熄滅的思念與期盼,卻又被她以淚水潤濕,輕輕抹去。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提筆寫道:
“歲月靜好,願君安。桃花依舊,待君歸。”
每一個字都寫得極其緩慢,極其用力,仿佛要將八年的光陰、八年的尋覓、八年的無聲等待,都凝聚在這寥寥數語之中。
字裡行間,流淌著不敢言說的情愫,深埋心底的憂傷,以及對那驚鴻一瞥的刻骨銘心。
寫畢,她凝視著墨跡未乾的字句,淚水無聲滑落,滴在信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色的花。
她小心地將信紙折疊,如同折疊起自己最珍貴的心事,放入一個早已準備好的、雕刻著精致桃花紋路的檀香木盒中。
盒蓋輕輕合上,“哢噠”一聲輕響,仿佛也鎖住了她所有的青春與夢想。
她起身,走到高大的書架前,踮起腳尖,將木盒藏在了書架最頂層、最隱秘的角落。
那裡,早已堆放著許多個類似的木盒,裡麵裝滿了她八年來寫下的、一封封永遠無法寄出的情書。
每一封信,都記錄著她一次次去古玩市場、一次次向人打聽那個“手腕有桃花印記的俊朗少年”卻失望而歸的心路曆程。
轉身之際,月光恰好透過窗欞,照亮了書架上那本她時常翻閱的、早已泛黃的詩集。
封麵上,一朵手繪的桃花圖案,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與那個藏滿心事的角落,無聲地訴說著一段未了的情緣。
靈潔(靈魂狀態)靜靜地“倚”在窗欞旁,心疼地望著她。
八年來,她如同一個沉默的幽靈,陪伴著她走遍了吳合鎮的大街小巷,問遍了每一個古玩市場的攤主老板。
她清晰地感知到她每一次滿懷希望而去,又每一次失望而歸時,心底那如同被細針密密刺穿的痛楚。
那個在古玩市場驚鴻一現的少年,如同偷走了她心魂的精靈,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無儘的思念與日複一日的悵惘。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精致的雕花木窗,斑駁地灑進房間內,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不真實的、帶著離彆意味的金色。
靈潔的目光,帶著難以言喻的憂傷與心酸,落在了一旁的銅鏡上。
鏡中映出的她,已不再是那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她身著華貴無比的大紅嫁衣,金線繡成的鳳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象征著尊貴與喜慶。
麵若桃花,薄施粉黛,眉如遠山,唇點朱砂,美得驚心動魄。
然而,那雙曾經清澈如水的眼眸深處,卻沉澱著一抹化不開的憂傷與認命般的沉寂。
她(二十歲的舒潔)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喜娘為她戴上沉重的鳳冠。
珠翠垂落,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她抬起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撫過嫁衣上繁複而冰冷的金絲繡線。
每一針,每一線,都仿佛繡進了家族的期望、世俗的禮法,也繡進了她無法掙脫的宿命與內心的無奈。
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劇烈顫動。
滾燙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最終被她強行逼回。
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如同秋葉飄零,逸出唇瓣,消散在彌漫著脂粉香氣的空氣中。
窗外,一陣風吹過,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與房內死寂般的寧靜形成了刺耳的對比。
她緩緩站起身,拖著沉重的嫁衣,走到窗邊。
她推開窗戶,目光越過庭院的高牆,投向遠方那片被朝陽染成金色的天空。
心中五味雜陳,如同打翻了調料罐,酸甜苦辣鹹,最終都化為一片苦澀的茫然。
她深知,自己即將踏入的,是一場沒有愛情、甚至沒有期待的婚姻。
她將成為一個陌生人的妻子,一個大家族的少奶奶。
家族的責任與榮譽,如同沉重的枷鎖,早已將她牢牢束縛。
那個在記憶中鮮活了八年、手腕帶著桃花印記的“桃花公子”,終究隻是她青春年華裡一場絢爛而虛幻的夢。
夢醒了,她必須穿上這身華美的嫁衣,走向既定的命運。
陽光照在嫁衣的金線上,反射出冰冷而刺目的光芒。
靈潔望著鏡中那個盛裝待嫁、卻眼神空洞的女子,一股巨大的悲涼與無力感瞬間將她淹沒。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個即將走向未知命運的自己,指尖卻再次穿過了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