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著嗓子吆喝,車鈴叮鈴鈴響得比平日歡實。
1979年的《合肥晚報》,是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地市報的縮影,作為市委機關報,仍保持周六刊,每日下午4點截稿,傍晚6點前上市,覆蓋麵涵蓋了合肥士農工商各個群體,影響力在合肥當地不可謂不大。
剛在明教寺門口支開攤子,三個穿工裝的漢子就圍了上來,手裡的搪瓷缸還冒著熱氣。
“給我來份!”
軋鋼廠的李師傅搶在頭裡,手指頭在褲腰帶上蹭了蹭,摸出枚五分硬幣拍在木板上。
“聽說今兒副刊有篇寫年廣九的?”
老王麻利地抽出報紙遞過去,眼角笑出褶子:“可不是嘛!鳳陽來的知青寫的,叫《秤星照春風》,上午印刷廠剛送出來,編輯部的人都說這篇能火!”
話音未落,隊伍已經排到了巷口。
穿的確良襯衫的姑娘捏著糧票踮腳張望,挎菜籃的大媽把雞蛋往懷裡摟了摟,連賣冰棒的老太太都湊過來。
“給我留一份,孫子在安大讀書,最愛看這些新文章。”
李師傅展開報紙,油墨味混著他身上的機油香飄散開。
旁邊的徒工小王伸著脖子念:“‘那秤杆是棗木的,用了二十年,紅得像浸過血……’嘿,這寫的不就是咱廠門口修鞋攤的老周?”
“你懂個啥!”
李師傅用煙卷點了點他的頭,“這寫的是做生意的良心!”
“這老周,其實姓年!”
此時的淮河路電影院門口,檢票員老張正把報紙鋪在檢票台上。
散場的觀眾剛湧出來,就有人指著副刊版麵咋咋呼呼:“快看!這篇提到年廣九的瓜子攤了!”
賣冰汽水的攤前更熱鬨。
攤主趙大姐把報紙釘在木板上,用紅漆圈出“南瓜瓤粘牌子”那段,給每個來買汽水的人念:“你看這寫得多實在!政策鬆了,咱小買賣人也能抬頭挺胸掙錢了!”
“切,這幫咬文嚼字的懂啥?”
“比你懂!”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聽得入神,掏出鋼筆在煙盒上記:“這作者叫許成軍?鳳陽知青?這話...”
消息像長了翅膀,沒半個鐘頭就飛到了安大校園。
中文係的晚自習還沒開始,教室後門已經擠了半扇窗的人,都是來看貼在牆上的《合肥晚報》的。
“‘秤星磨平了又刻,刻了又磨’,這描寫絕了!”
梳馬尾辮的女生用紅筆在筆記本上畫波浪線。
“比咱們課堂上分析的《班主任》還接地氣!”
班長舉著報紙爬上講台:“靜一靜!剛收到消息,作者許成軍現在就在工農兵招待所,明天組個隊去拜訪他!”
教室裡頓時炸開了鍋,鋼筆尖在課桌上敲出劈裡啪啦的響。
有人翻出地圖找招待所位置。
有人往搪瓷缸裡灌熱水準備當“見麵禮”。
連平時最靦腆的小個子都紅著臉喊:“我要問問他,‘棗木秤’是不是真有原型!”
與此同時,城隍廟小商品市場的燈籠剛點亮。
賣紐扣的張嬸把報紙鋪在貨箱上,給左右攤主念得聲情並茂:“‘工商所的人撕了三次牌子,每次老周都連夜糊新的,漿糊裡摻著南瓜瓤……’嘖嘖,這寫的不就是我嘛!上禮拜所裡來檢查,我也是連夜改的價目表!”
隔壁賣發卡的姑娘湊過來:“嬸子,這作者真在工農兵招待所?我表姐在那兒當服務員,要不我托她遞個信,問問能不能給咱寫篇《紐扣裡的春天》?”
張嬸被逗得直樂,往她手裡塞了顆水果糖:“你這丫頭,還學會順杆爬了!”
...
一個關於“傻瓜瓜子”的故事正在風靡全城。
長江路郵電局門口。
本來要拉著許成軍吃辣湯的錢明突然看見賣報的熱鬨。
說什麼也要湊入人群硬買了一份。
順著人群的看向了副刊,興高采烈地道:“他們說這個什麼“秤星”的短篇小說可火了,你快看看!”
當看到文章標題時,
他饒有興致。
當看到作者名時,
“他也叫許...許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