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乾貨,戚蘿又捏錢購置了些耐放的食材、壯實衣裳並一小床薄被。
她也不請幫夫,隻費力拽著箱子挪。
石板路被晨露浸得發滑,走三步就得直腰喘氣。
“總算到了……”
龍灣碼頭。
有艘漕運船漆成深褐,桅杆上“江東路轉運司”的幡子懶洋洋垂著。
跳板跟前站著兩個佩刀的廂軍,穿綠袍的監綱官正翻著彆人的公憑,手指頭敲得紙頁嘩啦響。
戚蘿遞過自己的,那人捏著公憑對了對上頭的朱印,又踢竹箱:“箱中何物?”
“吃食、衣物,兩口炊鍋。”
她應聲開鎖。
醃菜的鹹香漫出來,監綱官掀了掀油紙包,在公憑背麵蓋了個“驗”字朱印,揮手跟趕蒼蠅似的。
戚蘿把鎖扣好,趕緊往前半步接住,輕聲問:“敢問官爺,這船上可有帶爐子的艙房?”
監綱官斜睨她一眼,手裡的朱筆在硯台裡轉了轉。
“有是有,末等小艙,比普通客艙貴兩百文,帶個泥爐,堆著幾塊石炭。”
“那便要一間。”
戚蘿忙應著,心裡早算過賬。
貴了些,卻能自己燒水煮食,夜裡還能鎖門,比大通鋪自在多了。
旁邊的綱吏聽見,揚聲喊:“帶爐的末等艙一間,五百文!”
說著伸手磕了磕佩刀,“付完錢,讓腳夫給你抬箱子。”
戚蘿摸出錢袋,剛把銅錢遞過去,就聽監綱官又補了句:“艙裡的爐子隻許燒石炭,不許用鬆柴,走水了拿你是問。”
“曉得曉得,多謝官爺提醒。”
她連連應下,看著腳夫把竹箱抬上跳板,才攥緊公憑跟上。
艙雖窄,木格門卻能插銷,角落小泥爐旁堆著幾塊石炭,比大通鋪強多了。
戚蘿咧出點笑意。
金陵到汴梁走運河八百裡,貴就貴點,夜裡能鎖門,睡得踏實。
剛坐下,就聽見艙外有丫頭喊:“曬乾的老菱角,十文錢一包!白下橋邊新收的!”
老菱角?
戚蘿扒窗往下看,石階邊上,梳雙丫髻的小丫頭正仰脖子瞅。
她心裡直拍大腿。
剛才走過時咋沒瞧見,聽早市上阿嬸們嘮閒,說這白下橋的菱角最是粉糯。
那丫頭眼尖,瞅見她就蹦了蹦。
“姐姐要菱角不?我爹在底下,我給你送上來!”
“你能過檢校?”
戚蘿探出頭,兩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隔空對話。
要知道這漕船管得嚴,閒雜人等不許隨便上。
“咋不能!”
丫頭拍胸脯,生怕人看不見使勁踮著腳。
“我天天給船上送茶水,廂軍叔叔都認識我!”
戚蘿忍不住笑,摸出十文遞給巡邏的廂軍:“勞煩軍爺遞與那丫頭,多的買糖吃。”
廂軍像慣做這事了,笑著接過,喊一聲。
沒片刻,她舉著油紙包跑上跳板:“剛稱的,乾透了,這天燥,放個二十來天壞不了!”
“勞煩稍等。”
戚蘿忙應著,理了理衣襟走出艙門。
剛站定,巡邏的廂軍已接過紙包,見她出來便笑:“姑娘拿好。”
“多謝軍爺,也謝妹妹。”
戚蘿雙手接過,指尖觸到油紙糙麵,又朝跳板下的丫頭揚聲謝了句。
那丫頭高興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擺擺手跑回攤子去了。
“女郎訂船食不?”
戚蘿剛欲回艙,就有兩個生爐媽媽湊上來,眼尾的笑紋裡都透著熱絡。
瞧她長得嫩生生的,眉眼又清澈,正是最易被饞蟲勾住的年紀。
媽媽們算盤打得劈啪響,都想從這小女娘手裡多磨出幾文來。
戚蘿指尖捏著紙包晃了晃,裡頭乾菱角撞出細碎的響,她搖頭:“不必啦,我買了吃食。”
“哎喲,這點哪夠!”
穿藍布衫的媽媽急忙擺手。
“頂多塞塞牙縫,過了午時就得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