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眼疾手快叫了衙役,不然那混小子掄起拳頭就要往你身上招呼,沒瞧見他剛才捏拳頭的架勢?”
宋修搖著折扇,語氣裡的後怕摻著邀功。
“你這小身板,挨一下不得散架?”
見戚蘿隻抿著唇不接話,他忽然挺了挺胸,折扇“啪”地合在掌心,胳膊掄得像風車。
“當然了,就算衙役沒來也無妨。”
左手虛擋在臉前,右手猛地往斜下方一勾。
“左勾拳卸他力道,右勾拳直取麵門,保管他拳頭還沒挨到你,先疼得蹲地上哭。”
戚蘿瞥了眼他那晃得差點趔趄的身子,沒作聲,指尖卻悄悄把油紙包攥得更緊了些。
宋修的視線早黏在那紙包上,扇尖往那方向一點:“水晶肴蹄?”
“多謝。”
戚蘿聞言轉身就走,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不過一塊肉,攥這麼緊倒像怕人搶似的。
可奈何這人目光實在熾熱,這肴蹄雖沒蟹黃包貴,卻也不是價賤的物件,她是打心裡不欲分享的。
晚風卷著碼頭腥氣撲過來,她抿緊唇,步子噔噔磕著石板路,餘光卻總黏在身後。
“怎的無關?”
宋修的聲音追上來,折扇轉得呼呼響:“掌櫃說最後一塊被個姑娘搶了,看你這紙包形狀,錯不了。”
戚蘿側眼瞥去,正撞進他亮得晃人的促狹裡。
可她剛要瞪,他已垂眼踢著石子,骨碌碌滾出半尺遠,倒像隨口胡謅。
“那我運氣好。”
她硬邦邦丟下話。
岔口老手藝人削著竹篾,“噌”地劃過竹青,竹屑簌簌落進木筐。
抬眼瞅見二人,笑道:“姑娘回船?這後生也趕夜航?”
“是。”戚蘿應得像蚊子哼,下巴往懷裡縮。
“巧了,同條船。”
宋修接話快,被她回頭一瞪,立刻收聲。
正正經經道:“夜裡風大,多個伴穩當。”
老手藝人“嘿”了聲,竹條在指間翻飛,沒接茬。
碼頭跳板晃得像篩糠,木縫滲水。
戚蘿剛要抬步,宋修彎腰撿了木楔,往縫裡敲得篤篤響,指節沾著泥灰也不管。
直起身退後半步,揚下巴:“請吧,免得說我欺負你腳程快。”
她沒理,踏上跳板,木紋硌著鞋底,確實穩當多了。
掀簾進艙前,餘光掃見他還在岸邊,扇子轉得慢,目光正落在簾布上。
被抓包的瞬間,宋修猛地轉看水麵,耳根紅了半截,喉結悄悄動了動。
艙門“啪”地插好。
戚蘿把紙包扔桌上,油香混著悶氣漫開。
窗外跳板吱呀響,這是有人上船了。
腳步聲故意踩得咚咚響,跟著是折扇敲船板:篤、篤、篤,像數著什麼,又像小孩耍賴。
戚蘿走到門邊,剛挨到簾布,聲響戛然而止,她愣了愣,終究沒掀,折回桌前,心裡嗔了句:
“神經”。
指尖在紙包上磨了磨,雖說吃了四個蟹黃包、喝了湯水,可走這一路,肚裡又空落落的,喉頭直動。
戚蘿斜睨著肴蹄,一邊思慮一邊敲著桌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