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蘿睨他一眼,心裡犯嘀咕:這是吃上癮了?
還是胃口賽漕船囤糧艙,不怕糯米黏嗓子眼?
到底有錢不賺白不賺,又利利索索裝了兩杯本味綠豆飲子、三杯澆桂花蜜綠豆飲子。
嘴上玩笑沒把住門:“郎君買足十個燒麥,贈碗能順嗓子眼的秘製湯飲喲。”
書生微羞澀地看戚蘿一眼,抿了抿唇,“下次一定。”
戚蘿被這羞意燙了下,倒不好再打趣了,低頭擺弄竹屜的手都快了幾分。
第三日,雖沒變成十個,卻也變成了八個。
可真是位大客戶。
戚蘿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但願這郎君是家境富裕,若隻是貪嘴,那趕考的費用和讀書的束脩,可不大夠這麼造的。
漕船某處艙內,四個同去汴京讀書的書生,每人捧著個糯米燒麥嚼著,時不時牛飲一下。
“幸好有方仲槐,不然我等就要餓著肚子讀《水經注》了。”一個袍角還帶著晨起潮氣的道。
年輕人,夜讀船燈晃,睡得晚,起得自然也晚。
每日磨蹭著從臥榻爬起來,略整了整衣容,便急匆匆往外趕。
連著幾日要麼啃生爐媽媽的油炸麵窩,要麼搶不上熱乎的就隻能啃涼透的糙米飯,早就吃膩了。
偏這船上夥堂的飯點卡得比船錨還死,過了時辰,火塘裡的餘燼都涼透,求那管事也無用,隻能空著肚子啃書本。
學子方仲槐起得還算早,某次幸運買到了兩隻戚蘿沒賣完的燒麥,被餓到腿軟的同窗分食了去,頓時驚為天人。
這裹著鮮貨的糯米香,混著筍丁的脆、肉末的鮮,把糙米飯的乾硬、麵窩的油膩全比下去了!
一舉成為本船最愛飯食!
“這配著桂花蜜飲子湯的燒麥,吃著比夥堂的飯舒坦十倍!仲槐,明兒務必多給我帶幾隻!”
“諸位可瞧見?這女郎賣食極講究。燒麥用油紙包得四四方方,熱氣跑不丟,飯粒漏不了,捧著走一路,衣裳沾不上油星子,指尖也不黏糊;
飲子雖得自個兒帶盞,可送回去時,她必刷得瑩潤透亮,半文錢手工費不收。
比起生爐媽媽那敞口木盒摞麵窩、油漬蹭衣襟的吃法,不知乾淨爽利多少!”
這些話順著漕船廊下的風飄遠,戚蘿聽不見。
她把前日跟船販買的陳皮泡軟了切絲,混著炒香的白梅肉煮成稠汁,裝在洗淨的瓷瓶裡。
這陳皮梅香飲子,酸中帶甘,比桂花蜜多了層清冽。
又試了用炒焦的米磨粉,衝成米香濃鬱的米飲,竟有種溫厚的呼應。
“這些飲子得配著新法子存。”七羅將瓷瓶挪開放置,碼在鋪了乾草的竹箱裡,“等有了印記,連瓶兒都能標上記號,往後食客要哪種,一眼就能挑出來。”
說乾就乾。
她貓在臨水的房裡,把油紙揉成一團擲到竹筐。
方才試著在布巾上繡“蘿”字,針腳歪歪扭扭像蟲爬;拿炭筆在油紙畫記號,一沾水汽就暈成黑團,折騰半個時辰,連塊像樣的標記都弄不出。
“罷了,這手藝活哪是我瞎琢磨能成的,彆再糟蹋了從李管事那借用的筆墨。”
戚蘿拍了拍手上的灰,摸出藏在枕下的錢袋,沉甸甸的。
這幾日擺食攤攢下的碎銀,夠去城裡最好的刻章鋪定製個正經章子了。
她盤算著:“貴就貴點,要刻得精致些,篆體‘蘿’字配朵小蓮花,蓋在油紙上清清楚楚。這東西能長久用,往後人家見了這印,就知是我做的飯食,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