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上樓,對著屏風道:“還有事得回船,改日我在船上備些魚蝦,回請各位。”
學子們在那邊忙喊:“姑娘這是何苦!說好我等做東的!”
戚蘿笑著拱拱手,轉身下樓。
她素來不願平白欠人情,這般各付一半,心裡才踏實。
到石工鋪取了章,“蘿”字筆畫帶著韌勁,邊款小蓮淺得像淡墨描的,石紋裡的水光一映,真有幾分淮水蓮花的意思。
回碼頭時,宋修正蹲在船尾解釣線,竹桶裡兩條鱖魚甩著尾巴,濺得他褲腳全是水。
柳夫人斜倚在艙門口竹榻上,搖著象牙扇,見戚蘿來,眼尾彎了彎:“阿蘿來得巧,你宋大哥釣的魚剛出水,夥夫笨手笨腳的,怕是糟蹋了這鮮勁。”
艙門旁,書童阿呆蹲小凳上擇蒲菜,見了人,忙起身喊“戚姑娘”。
宋修直起身,指尖捏著發亮的魚鉤,先前那股漫不經心的閒散氣不知跑哪去了。
從懷裡摸出銀錠往案上一擱:“這五兩你收著,彆讓好魚糟踐了。”
他說這話時,目光掃過她袖口。
那處磨得發白,顯見得常做活計。
戚蘿唬了一跳,真是天降巨財。
她往後縮半步,連連擺手:“不過順手的事,哪能要這麼多銀子?使不得!”
宋修眉峰微蹙,沒接話,隻捏著魚鉤的手指緊了緊。
柳夫人隻顧端詳魚羹料子,沒留意兒子這細微神情,笑著打圓場:“阿蘿彆拘禮,你宋大哥釣魚圖個樂,能嘗口鮮就知足,哪能讓你白受累?”
“真不用!”戚蘿臉漲得通紅,雙手往身後一背,“不過燉碗魚羹,值不得這些。”
宋修忽然轉開眼,把銀錠揣回懷裡,語氣聽不出喜怒:“也罷,先欠著你的情。快進艙吧,這魚等不得。”
進了艙,戚蘿挽袖洗手,將鱖魚去骨切片,魚骨熬出奶白湯,下蒲菜段和魚片,臨了撒把紫蘇碎。
端出去時,柳夫人已讓阿呆擺開小桌。
柳夫人見她額角帶汗,遞過塊帕子:“看這忙的,剛從城裡回來?吃過東西沒?”
戚蘿接過帕子擦汗,順嘴回道:“謝柳夫人,剛在城裡吃過,同船那幾位學子相請,在河鮮樓嘗了楚州河鮮。”
宋修捏著湯匙的手指正轉著圈摩挲勺柄,聽到這話,指尖猛地一頓,勺柄在掌心硌出道淺痕。
抬眼時,那點沒藏住的滯澀早掩了,隻淡淡“嗯”了聲。
“哦?那些書生倒會挑地方。”
柳夫人笑著點頭。
“快坐下歇歇,正好嘗嘗你做的魚羹。”
“您二位用吧,我回艙去休整一番。”
戚蘿婉拒後,放下托盤就先行離去了。
還未走遠,就聽見船頭傳來柳夫人的聲音。
“這魚肉嫩得像含著水,蒲菜甜絲絲的,混著紫蘇的香,一點不腥。阿修,你這魚釣得值。”
宋修沒接話,隻聽見湯匙碰碗沿的輕響,一下,又一下。
過了會兒,才聽他慢悠悠道:“手藝是好,可惜了,人家沒口福嘗。”
話裡聽不出情緒,語調卻比平日沉了半分,倒像跟誰置氣。
柳夫人正對著夕陽瞧魚羹色澤,沒聽出兒子話裡深意,隻笑道:“明日你再釣兩條,讓阿蘿再露一手,咱們也跟著沾光。”
宋修“咳”了聲,舀起一大勺魚羹塞進嘴裡,含糊道:“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