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菌絲盟約_後人類的時代_线上阅读小说网 

4.菌絲盟約(1 / 1)

暴動被智靈之牆掐斷的瞬間,環帶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第三農業區的街道上,倒伏的人體像被狂風掃過的麥秸,橫七豎八地鋪滿了路麵。有人還在因電弧的麻痹抽搐,手指蜷曲如雞爪;有人額頭磕在碎石上,血混著灰塵結成暗紅的痂;最慘的是那個被同伴用鐮刀劃開喉嚨的青年,血浸透了身下的土地,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蜿蜒,像一條即將乾涸的河。空氣中彌漫著三重氣味:電弧灼燒皮肉的焦糊味、新鮮血液的腥甜、還有絕望發酵出的酸腐氣——這是鐵鏽革命留下的第一份答卷,墨跡未乾,已染透血色。

憤怒沒有消失。那些從認知乾擾波和電弧麻痹中勉強掙脫的人,趴在地上大口喘氣,眼睛裡的血絲還沒褪去,死死盯著那道緩緩後退的鋼鐵人牆。有人無聲地比著握拳的手勢,有人用牙齒咬著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仇恨像埋在灰燼裡的火種,隻等一陣風就會複燃。

就在這時,環帶外殼的方向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綠光。

那是“希望之疤”——智靈戰爭時共生體孢子網絡留下的巨大脈絡,平時隻是隱約可見的翡翠色紋路,此刻卻像被注入了生命,光芒沿著脈絡流淌,越來越亮,最終在最寬的裂縫處炸開,化作無數細微的孢子。

孢子像翡翠色的雪粉,輕盈得沒有重量,順著環帶的空氣循環係統飄散開。它們穿過破碎的窗戶,繞過倒伏的人體,避開還在滋滋放電的電線,精準地朝著傷者飄去。

第一個接觸孢子的是福伯。老人的額頭磕出了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正順著臉頰往下淌。當孢子落在傷口上時,沒有刺痛,隻有一絲微涼的觸感。他下意識地想抬手去擦,卻愣住了——那道猙獰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外翻的皮肉開始收縮,鮮紅的血珠瞬間凝結成痂,連周圍的淤青都在變淡,幾秒鐘內,傷口就變成了一道淺粉色的劃痕,隻剩下輕微的麻癢。

“這…這是…”福伯瞪大了眼睛,渾濁的瞳孔裡映著那些飄落的孢子,像看到了年輕時田埂上的螢火蟲。

緊接著,奇跡在整條街道上演。

被電弧灼傷的青年,背上焦黑的皮膚在孢子覆蓋下,以秒為單位蛻去死皮,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手臂骨折的女人,原本扭曲的關節傳來“哢噠”輕響,她試探著動了動手指,竟能微微彎曲,劇痛化作了酥麻的暖意;甚至連那些因認知乾擾波陷入瘋癲、咬破舌頭的人,口腔裡的血腥味也在迅速消散,孢子順著唾液滲入傷口,修複著破損的黏膜。

芽芽掙紮著爬起來,她的義眼雖然裂了縫,卻依然能捕捉到孢子中熟悉的能量頻率——那是艾拉的弦律,帶著溫暖的秩序感,和永霜星麥田圈的脈衝一模一樣。“是艾拉…是共生體!”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既有驚喜,又有不安。

然而,驚喜很快被更驚悚的發現取代。

一個穿工裝的青年,手臂被同伴的鐮刀劃開了一道口子,孢子正在修複他的傷口,綠光柔和。他看著不遠處的鋼鐵人牆,想起剛才被電弧擊倒的屈辱,想起呼吸稅的壓迫,一股怒火從心底升起——就是這些冰冷的機器,這些高高在上的雲民,把他們逼到了絕路!

就在這時,他猛地發現,手臂傷口上的孢子突然亮了起來!

綠光變得更加活躍,像被風吹動的火焰,修複的速度也驟然加快,原本需要半分鐘才能愈合的傷口,幾秒鐘就結了痂。青年愣住了,他試著壓下怒火,想象著和平的場景——綠光立刻黯淡下去,修複幾乎停滯;當他再次集中精神,回憶那些憤怒的畫麵時,綠光又瞬間明亮,傷口的麻癢感變得強烈。

“它們在…吸食我們的憤怒?”青年失聲叫道,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他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激起層層漣漪。

周圍的傷者紛紛嘗試。有人想起稅警的嘴臉,孢子綠光暴漲;有人默念著綠洲2.0的麥浪,綠光立刻減弱。真相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共生體“善意”的表象——這些孢子確實在修複傷口,但它們的養料,是人類的仇恨。

“怪物…又是怪物!”一個老婆婆突然尖叫,她剛被孢子修複了扭傷的腳踝,此刻卻像甩開毒蛇一樣拍打身上的孢子,“它們想讓我們永遠恨下去!”

恐慌開始蔓延。有人試圖擦掉身上的孢子,卻發現它們已經滲入皮膚;有人死死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憤怒的事,傷口的修複卻隨之停止,劇痛重新襲來。生存與仇恨,此刻變成了一道殘酷的選擇題。

“停下!都停下!”

拓的聲音突然響起,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剛從電弧的麻痹中緩過來,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但孢子正覆蓋在上麵,綠光隨著他的情緒波動。他看著那些因掙紮而痛苦的同胞,看著青年手臂上明暗不定的綠光,突然想起了腐海裡艾拉的警告——“共生不是寄生,秩序不能依賴仇恨”。

“它們是在修複,”拓慢慢站起身,每一步都牽動著傷口,卻走得異常堅定,“但它們選錯了養料,或者說…我們給了它們錯誤的養料。”

他舉起自己的手臂,傷口上的孢子綠光微弱,因為他在想永霜星的麥田,想芽芽種下的第一粒星穗麥種。“恨能讓傷口愈合得快一點,可然後呢?”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憤怒的臉,“恨能讓呼吸不被扣錢嗎?能讓孩子吃上熱飯嗎?能讓智靈的牆消失嗎?”

“雲端議會巴不得我們恨!”拓的聲音陡然提高,震得人耳膜發疼,“恨能讓我們自相殘殺,能讓我們變成隻會咆哮的野獸,能讓它們永遠握著‘維穩’的借口!你們以為這些孢子是來幫我們的?不…它們是來考我們的!”

考我們能不能在仇恨裡保持清醒,考我們能不能在絕境裡找到比恨更有力的東西。

街道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飄落的孢子還在發光,卻不再有人刻意煽動憤怒,也不再有人強行壓製痛苦。有人看著自己正在愈合的傷口,綠光隨著呼吸的節奏明暗;有人低下頭,看著地上的血跡,想起剛才撕咬同伴的瘋癲;有人望向“希望之疤”的方向,那裡的綠光如同遙遠的星辰,既溫暖又冰冷。

芽芽走到拓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她的義眼徹底熄滅了,但她能“聽”到孢子的弦律——它們沒有惡意,隻是在遵循某種原始的共生法則,像藤蔓會纏繞大樹,像麥種會紮根土壤,而人類的情緒,恰好成了它們能吸收的“養分”。

“共生不是這樣的…”芽芽低聲說,“艾拉說過,秩序是彼此滋養,不是互相消耗。”

風從街道儘頭吹來,卷起幾片焦黑的布料,像黑色的蝴蝶。鋼鐵人牆已經退到了視野邊緣,隻留下冰冷的輪廓;認知乾擾波的餘韻還在少數人眼中閃爍,但更多的人,正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看著那些依賴仇恨生長的綠光,陷入了沉默的掙紮。

鐵鏽革命以流血開始,卻以這樣一場詭異的“修複”暫告段落。沒有勝利,沒有屈服,隻有滿目瘡痍的街道,和一群站在生存與仇恨十字路口的人。

他們手裡握著的,不再是鋤頭或鐵棍,而是一道來自星海的考題:當共生的代價是喂養仇恨,當生存的捷徑是燃燒憤怒,人類該如何選擇?

環帶的空氣裡,翡翠色的孢子還在緩緩飄落,像一場無聲的追問。而“希望之疤”的光芒,在遙遠的外殼上明明滅滅,像在等待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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