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佛陀石像佇立在兩側,每個都幾十丈高矮,他們均沒有頭。
不隻是風聲,還是佛陀低語,這裡回蕩著一陣一陣久久不絕的哭聲。
隨著人流,一口口裝著人的酒壇,已經完全擺放在了一個巨大的場地裡,如同等待祭祀的牲口。
直到最後一個空酒壇放入,燈火一盞接一盞亮起,將這幽暗的空間照得通明,趙九這才看清裡麵的環境。
兩開巨大的石門內,場地擁擠,酒壇放滿之後,幾乎沒有能行走的空間,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
而在上方足足五丈高處,有一行人正站在上方,對著下方指指點點,仿佛在品鑒著一件件待宰的貨物。
趙九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聽得到張鐸在說什麼。
“這就是……生死門。”
張鐸指著遠處一個十分不起眼的過道,那過道幽深,仿佛通往九幽地獄:“那裡就是進入生死門的地方……每年都會有一批人進入這裡,能活下來的隻有……一個人,這個人……會成為新的無常使。”
杏娃兒聽呆了,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布滿了恐懼,她緊緊抓住趙九的衣角,身子微微顫抖。
趙九沒有說話,隻是猛地轉身便要往外走。
然而朱不二的身影已如鬼魅般站在了他的麵前,擋住了去路。
“傻不傻?你看看傻不傻?”
朱不二看著張鐸:“他居然以為他能從這裡走出去,我真是沒想到這個人能蠢到這個地步,幸好這裡叫無常寺,擺了幾尊他娘的佛像,不然我真的一刀就給這頭豬開了膛,下水分給弟兄們吃個痛快,人越蠢,肉質越鮮美。”
無數幾丈高的斷首佛像屹立著,它們殘缺不全,卻依舊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嚴。
佛首斷裂,佛身染塵。
仿佛在訴說著寺裡,佛也無力救贖的殘酷。
趙九看得心裡發毛,此時再看朱不二,卻想他的頭該不會就是其中一座佛陀之首……
他凝視著朱不二:“你到底想怎麼樣?”
杏娃兒已環繞著趙九的脖頸緊緊地抱住了他,無論前路如何,她都做不了什麼,趁著現在還活著,不如就這樣抱著他,什麼都不要想就好了。
隻是這世間最溫暖的懷抱,此刻也冰冷下來。
朱不二沒搭理他,指了指張鐸:“走,喝酒。”
竟真的轉身,大步向著高台走去,將趙九和杏娃兒留在了原地。
迎上來的是無數的無常寺殺手,他們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占滿了麵前的所有道路,將趙九和杏娃兒團團圍住。
張鐸滿臉的絕望。
他能做隻有這麼多了,現在苦行大人不讓他插手,他一個小小的維納,總不能真的豁出命去幫他。
當然,這條不值錢命,豁出去也沒什麼用。
在這無常寺裡,規矩是活人立,死人守的。
“兄弟,幫你到這兒了。”
張鐸低著頭,沒去看趙九的臉,低著頭走出了人群。
人群圍了上來,殺氣如同實質般將趙九和杏娃兒包裹。
杏娃兒抱得更緊了,仿佛要將自己融進趙九的身體裡。
規矩?
為什麼要講規矩?
越是嚴峻,趙九的心就越是平靜,平靜得像一汪死水,不起絲毫波瀾。
世間最鋒利的刀,不是握在手裡的,而是刻在趙九心裡的。
他望著一步步走來的殺手,此時甚至連呼吸都沒有波動了。
他望向朱不二走上去的五丈高台,看到他走向一眾注視著這裡的人群。
“苦行大人!”
趙九從袖口拿出了一方令牌:“誰持這無常令,誰便是無常使,這是無常寺的規矩!”
朱不二沒有說話,隻是在高台上停下了腳步,那雙小眼睛微微眯起,掃視著下方。
周圍沉重的隻有呼吸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趙九手中的令牌上。
“無常寺內,凡入無常寺者,不許對寺中人出手!這也是無常寺的規矩!”
趙九的聲音再度響起,擲地有聲,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將杏娃兒放下,當著所有人的麵,將無常令放在了她的手中,又將箱子掛在了她的胸口。
杏娃兒看著趙九,又看著手裡的令牌,她已想到趙九要做什麼了:“九哥……”
“等我。”
趙九摸了摸她的腦袋,動作輕柔,帶著一絲眷戀,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轉身走入了那偌大的場地。
原來,這最後一個空酒壇是為他準備的。
他沒有絲毫猶豫,徑直坐了進去,盤膝而坐,仰頭質問,聲音回蕩在整個山洞之中,帶著一絲悲壯,一絲不屈:“這是無常寺的規矩嗎?”
朱不二舉著張鐸的酒壺,抿了一口,轉頭看向張鐸。
“沒有酒你他媽給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