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冰冷,像一口敞著口的薄皮棺材。
跪下去的時候,膝蓋磕在上麵,能聽見骨頭與石頭碰撞的輕響。
風從那扇還未完全落定的石門縫隙裡灌進來,帶著外麵那片巨大囚籠裡獨有的,混雜著血腥與塵土的腐朽氣。
為首的少女叫林巧。
她將自己的額頭輕輕地貼在了那塊冰涼的石板上。
五個少年就那麼站著,像五座憑空生出來的小山頭。
他們手裡提著刀,刀口上翻卷著豁口,黏著些發黑的血痂,也不知是先前哪個倒黴蛋的。
眼神是餓極了的狼崽子,熬過了一整個冬天,終於瞧見了一頭能過年的肥羊時,才有的光景。
不遮不掩的,是貪婪,也是要把活物撕碎的殘忍。
她身後另外兩個姑娘,身子抖得像是風裡的落葉。
其中一個腿一軟,已是癱坐在了地上,一股騷臭味兒從她身下洇開,在地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跡。
另一個則死死攥著手裡那把長刀,刀柄與她纖細的手腕極不相稱。
指節因為太過用力,泛起一層死人般的青白色,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像是要把自個兒的牙都給咬碎了。
那五個少年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那雙餓得發綠的眼睛裡,瞧見了貓逮著耗子後才有的戲謔。
一個臉上長著幾顆爛瘡的少年,往前挪了兩步,伸出腳尖,輕輕踢了踢林巧的肩頭。
動作不重,卻帶著一股子慢條斯理的、不把人當人看的侮辱。
“痛快?”
他的嗓音又糙又難聽。
“那多沒意思。”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焦黃的牙,笑了。
“咱們哥幾個,在這鬼地方關了幾天,連隻母兔子都沒見著。好不容易,佛爺開眼,送了三個水靈的過來。”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那眼神,不像在看人,像是在打量案板上三塊剛剝了皮、白花花的嫩肉。
“總得讓哥幾個……先快活快活不是?”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同夥便爆出一陣粗野的哄笑。
笑聲在這座死寂如墳的囚籠裡,尖銳得能刺穿人的耳膜。
林巧的頭埋得更低了。
她的身子開始微微地,帶著某種節奏地顫抖起來。
像是在極度的恐懼中,再也抑製不住的啜泣。
那個膿瘡臉少年瞧見她這副模樣,眼裡的淫邪之色愈發濃鬱。
他覺得這女子是怕了。
怕到了骨子裡。
他心滿意足地收回腳,轉頭對同伴擺了擺手,像個打了勝仗後分賞戰利品的將軍。
“都彆急,一個一個來。老規矩,我先。”
說著便哐當一聲將手裡的刀扔在地上,搓著手,一臉淫笑地朝著那個癱軟在地的少女走去。
他身後四人,也都心照不宣。
在他們看來,這已是一場沒了半點懸念的圍獵。
三隻嚇破了膽的小羊羔,哪裡還值得他們握著刀。
就在膿瘡臉少年彎下腰,那雙沾滿汙垢的臟手,即將要碰到那名少女衣襟的瞬間。
風,好似停了。
那個一直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篩糠的林巧,始終低垂著的頭顱猛地抬了起來!
她的眼睛裡,沒有一分一毫的恐懼,更沒有一滴淚水。
她的身形像一條被壓抑到極致的毒蛇,以一種不合常理的姿態從地上彈射而起!
不是撲向那個膿瘡臉少年。
而是撲向了那五人中,站在最邊緣離她最近的那個!
她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枚石片。
石片被磨得極其鋒利,邊緣泛著青光。
那不是兵器。
那是她在這暗無天日的幾天裡,用指甲,一點一點從牆上摳下來的。
噗嗤。
一聲悶響,像是熟透的冬瓜被切開。
那個少年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隻覺得脖頸一涼,一股滾燙的液體便噴湧而出。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捂,可那血卻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止不住地從他指縫間汩汩冒出。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臉上全是想不明白的驚愕。
他想不明白,為何上一刻還在跪地求饒的女子,下一刻就成了一頭撲上來咬斷人喉嚨的狼。
他身子一軟轟然倒地。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