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見到薑東樾。
那個心思比婦人還細,手段比毒蛇還狠的人。
他忽然有種感覺。
無常寺的那尊佛陀,似乎在刻意地將他們這些在第一關生門裡鬨出最大動靜的人都留在了後頭。
像是要把最精彩的角兒,都留到大戲的壓軸才登場。
又或許,隻是想讓他們,多看幾場戲。
讓他們在饑餓與等待中,磨掉所有的銳氣,隻剩下最純粹的,對活下去的渴望。
第五根蠟燭。
第六根蠟燭。
趙九隻是覺得冷。
一種從骨頭縫裡,一點一點往外滲的寒意。
他整個人,像是一具被抽乾了所有精氣神的空殼,隻剩下一雙眼睛還固執地亮著一點微光。
他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就這麼死在這間囚室裡。
死得悄無聲息,像一條被人遺忘在牆角的野狗。
第七根蠟燭,流儘了最後一滴蠟油。
熄滅了。
隆——
再次響起。
他扶著牆壁緩緩站起,將眼睛貼在了那道縫隙之後。
這一次,升起的石門隻有一扇。
從門後走出來的人也隻有一個。
薑東樾。
趙九的瞳孔,在那一瞬間,劇烈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愣住了。
那還是薑東樾麼?
他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黑色長袍,袍角用銀線繡著雲紋,在不知何處透來的微光下,流轉著一層淺淡的光暈。
在這座充滿了血汙、腐臭與死亡的囚籠裡,他的乾淨,本身就是一種殘忍。
乾淨得像個笑話。
他的手裡提著一把劍。
一把真正的劍。
劍鞘古樸,劍柄上鑲著溫潤的玉石。
那不是無常寺分發的那些粗劣兵刃。
那是一把真正的好劍。
他對麵的石門也升了起來。
一個滿身血汙的少年提著刀走出來。
當他看到薑東樾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與趙九如出一轍。
是不敢相信的錯愕。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可薑東樾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他甚至沒有看他。
他隻是動了。
像一縷沒有重量的青煙,一晃而過。
快。
一種不講道理的快。
一種不屬於人的快。
趙九隻看到一道黑色的殘影。
然後。
一切都結束了。
薑東樾已經站在了那名少年的身後,緩緩地將那把纖塵不染的長劍收回劍鞘。
“嗆啷”一聲輕響。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帶著一種近乎於道的優雅與從容。
而那名少年,還保持著出刀的姿勢,僵立在原地。
一道極細的血線,才從他的脖頸處,緩緩地浮現出來。
像新娘的紅蓋頭,又豔,又絕望。
緊接著,他的頭顱滾落在地上。
一劍封喉。
乾淨利落,甚至連一滴多餘的血都沒有濺出。
趙九感覺自己的後背瞬間被一層冰冷的汗水浸透。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黑色的身影,盯著那個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的薑東樾。
巨大的陰影籠罩著趙九。
墜入死門他沒有絕望。
殘忍地殺戮他沒有絕望。
可這一刻,那絕望如密密麻麻的細雨,降落在整個煉獄之中。
死門內的薑東樾,光是速度,就已不是趙九能夠對抗的了的。
趙九心如死寂。
他清楚的知道。
如果現在對上薑東越。
他毫無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