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墾農場的馬援朝場長和周鐵牛,竟連夜從幾十公裡外驅車趕來!
馬援朝進門就大笑著給了王鐵山一個結實的熊抱!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王鐵山背上,發出砰砰的悶響。
“好你個王鐵山!要去省城發達了,連老哥們兒都不招呼一聲!”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你小子這回可不是代表自己一個人!是代表咱們整個‘奇跡車間’!代表一起玩命的這幫老夥計去的!”
“彆給咱老家夥們丟臉!”
周鐵牛那張黑紅的臉上也寫滿毫不掩飾的自豪!
“王師傅!”他上前一步,聲音洪亮:
“到了省城,讓那幫戴眼鏡的洋專家睜大眼睛瞧瞧!咱們土法上馬,照樣能立住腳!”
……
第二天拂曉,一輛嶄新、掛著軍牌的吉普車穩穩停在王家樓下。這是錢東海副部長特意派來的。
在自發聚集的全廠工人組成的歡送海洋裡,在家人充滿驕傲與不舍的目光中,王鐵山背上那個塞滿母愛的沉甸甸挎包,踏上了前往省城的路。
吉普車緩緩啟動,駛向遠方。
王鐵山坐在車裡回望。在晨光中,那生活了數月的縣城和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漸漸遠去、變小。
他心裡清楚,此行前方,等待他的不僅僅是技術難題。
那是一片更高深的專家、更深藏不露的領導、以及盤根錯節利益交織的全新世界。
一個更複雜的名利場,一場新的、更無聲的戰鬥,已然拉開帷幕。
吉普車的軍牌標示著身份,駛入省城地界。周鐵牛那雙慣看戈壁農場和縣城土路的眼睛,立刻就不夠用了。
省城的氣派遠超安陽縣城!
寬闊的柏油馬路能並排跑四輛解放卡車。蛛網般的電線下,無聲的無軌電車拖著長辮子,像綠皮巨獸般平穩滑過。
路旁三四層的蘇式紅磚樓拔地而起,取代了縣城的矮小平房,帶來一種沉甸甸的壓迫感。
“我的乖乖……”周鐵牛的臉幾乎貼到車窗上,嘴張得老大。“王師傅,這……這就是省城?跟畫報上一模一樣!”
王鐵山看著他那副樣子,隻笑了笑沒說話。目光平靜地掃過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象。這裡,才是他能真正大展拳腳的廣闊天地!
吉普車拐了幾個彎,在省機械工業廳氣派大樓旁的招待所前穩穩停下。
技術攻關大會,就在這裡舉行。
門一推開,一股迥異於縣城的空氣撲麵而來。進出的人無論男女,都穿著筆挺的中山裝或乾部服。大多戴著眼鏡,頭發一絲不苟,言談舉止帶著知識分子特有的矜持與疏離。
周鐵牛那身曾讓農場弟兄豔羨的軍綠工裝,和他骨子裡的彪悍,在這裡格格不入。他下意識地收斂大步,緊緊跟著王鐵山,有些手足無措。
“哎呦!王鐵山同誌,周鐵牛同誌!可算到了!路上辛苦,辛苦啊!”一個戴眼鏡的四十多歲乾部,臉上堆滿笑快步迎出來。正是大會組織者,省廳辦公室陳克明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