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瑜望著婚戒裡映出的新商船時，鑽石突然折射出道刺眼的光。她抬手遮擋的瞬間，海麵上那艘繡著“蘇錄”二字的帆船竟在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艘鏽跡斑斑的舊船，船帆上的破洞正在滲出黑色的霧氣，與三年前錄父失蹤時的海霧一模一樣。
錄野峰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婚戒傳來的溫度突然驟降。他工裝口袋裡的樹脂玉牌碎片正在震動，拚湊出的紋路裡浮出行字：“沉沒的船會以倒影重生。”防波堤上的珊瑚花突然齊齊轉向海麵，花瓣中心的碎玉片折射出的光斑在沙灘上組成個巨大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後指向海島西側的懸崖。
“那艘船的龍骨編號，和我爸當年的船一模一樣。”錄野峰突然拽起她往皮卡跑，輪胎碾過的珊瑚花叢中，無數細小的玉粒正在拚接成航海日誌的殘頁，某行燒焦的字跡清晰可辨：“第三塊玉的真正形態，是艘能穿越時空的船。”
蘇婉瑜的手機在顛簸中彈出條推送，本地新聞報道稱“蘇錄號商船今早未按計劃啟航，碼頭監控顯示船身在霧中溶解”。但她分明看見海麵上的舊船正在升起新帆，帆布上繡著的“蘇錄”二字正在褪色，逐漸顯露出底下被覆蓋的“趙”字，與趙宇軒祖父的船號完全一致。
皮卡停在懸崖邊的刹那，崖底傳來沉悶的撞擊聲。他們趴在護欄往下看的瞬間，海麵上的舊船突然垂直下沉，掀起的巨浪裡浮出無數玉片，拚出張女人的臉——正是婚紗照裡海平線處的人影，此刻正對著他們露出詭異的笑，嘴角的紋路與守島人孫女的珊瑚雕像如出一轍。
“玉牌的嗡鳴不是終結，是信號。”蘇婉瑜突然想起錄野峰父親日記裡的插畫，艘帆船的桅杆上纏著條玉色的蛇，蛇眼的位置嵌著兩顆紅寶石，與她婚戒上的鑽石折射出的光點完全重合。懸崖的岩石縫裡滲出紅色的汁液，順著岩壁往下流，在沙灘上畫出條通往溶洞的箭頭。
溶洞入口被珊瑚藤嚴密覆蓋，藤葉上的露珠裡映出艘古代商船的殘骸。錄野峰用消防斧劈開藤蔓的瞬間，一股帶著檀香的霧氣撲麵而來，與燈塔底層供桌前的氣味同源。洞壁上的鐘乳石正在滴落乳白色的液體，落在地上凝成細小的玉珠，每顆珠子裡都有個微型的人影在求救。
“這些是被幽靈船帶走的船員。”蘇婉瑜撿起顆玉珠對著光看，裡麵的人影突然轉向她，嘴型無聲地說著“船帆”二字。溶洞深處傳來船錨撞擊礁石的聲響，回音裡夾雜著斷斷續續的摩斯密碼，破譯後竟是段樂譜，與守島人孫女吹的海螺調完全一致。
錄野峰的樹脂玉牌突然從口袋裡飛出，吸附在洞壁的塊凸起上。接觸的瞬間，整麵岩壁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後麵藏著的東西——艘完整的古代商船模型，桅杆上掛著的玉製風鈴正在無風自動，鈴舌碰撞的聲音裡浮出趙宇軒母親的聲音：“當仿造的船啟航，真正的船骸就會蘇醒。”
模型的船艙裡塞滿了珊瑚雕刻的小人，每個小人的胸口都嵌著片碎玉。蘇婉瑜拿起其中一個的瞬間，小人突然睜開眼睛，眼珠是兩顆紅色的珊瑚珠，“你們以為趙宇軒真的被原諒了？他手腕上的玉鏈是用船主的指骨磨的。”小人的嘴巴開合間，吐出的玉屑在地上拚出張地圖，標注著燈塔地下室的位置。
離開溶洞時，海麵上的舊船已經靠岸。甲板上站著個穿白色西裝的年輕人，麵容與趙宇軒年輕時一般無二，手裡舉著的望遠鏡正對著他們。錄野峰突然發現對方的領帶夾是用碎玉做的，折射出的光在沙灘上畫出個六芒星，與趙宇軒袖口的紋身輪廓重合。
“他不是趙宇軒。”蘇婉瑜拽住正要上前的錄野峰，指著年輕人腳下的陰影——那影子的形狀是艘帆船，桅杆處插著半塊碎玉，“婚戒裡的倒影不會說謊，他是玉裡的怨念化成的。”防波堤上的珊瑚花突然全部枯萎，花瓣裡的碎玉片掉落在地，拚成“替身”二字。
年輕人突然朝著他們揮手，嘴裡喊著的話被海風撕碎，隻剩下“金條”“沉船”等字眼。他轉身走進船艙的瞬間，船帆上的“趙”字突然燃燒起來，化作隻巨大的玉***，翅膀上的紋路正在播放段影像：趙宇軒在燈塔地下室用碎玉雕刻船模，每鑿下一刀，自己的手指就多出道傷口。
皮卡駛向燈塔的途中，錄野峰的手機收到條加密信息，發件人顯示是“錄父”。解鎖後的內容讓他瞳孔驟縮：“當年我偷換的不是碎玉，是船主的日記，真正的第三塊玉藏在船模的龍骨裡。”信息末尾附著張照片，錄父站在艘船的甲板上，手裡舉著的日記本封麵上，壓著塊墨綠色的玉，與趙宇軒扔出窗外的那塊一模一樣。
燈塔地下室的門被珊瑚膠封死，門縫裡滲出的霧氣正在凝結成玉珠。蘇婉瑜用婚戒刮擦門縫的瞬間，膠層突然融化，露出裡麵的螺旋樓梯，台階上的玉屑正在拚成段樓梯詩：“向下走三級，看見沉沒的鐘；再走七級，摸到心跳的玉。”
地下室的穹頂掛著個巨大的船鐘，鐘擺是用無數碎玉串成的。錄野峰敲響鐘的刹那，鐘聲裡夾雜著無數人的歎息，其中個聲音分明是蘇振國：“船模裡的玉會複製接觸者的容貌，趙宇軒造它是為了引出真正的船骸。”鐘擺晃動的陰影裡，無數個趙宇軒的影子正在搬運金條，金條上的守島人圖騰突然流出紅色的汁液。
船模就放在地下室中央的石台上，龍骨處的裂縫裡嵌著塊完整的玉，與錄野峰手裡的樹脂碎片嚴絲合縫。蘇婉瑜伸手去取的瞬間，模型突然活過來，桅杆上的玉風鈴射出無數道光線，在牆壁上投影出段塵封的記憶：趙宇軒的母親將半塊碎玉塞進嬰兒繈褓，另半塊交給守島人孫女，“用親情養玉，才能壓製怨念。”
“他在模仿我爸當年的做法。”錄野峰突然按住她的手，船模的甲板正在滲出海水，裡麵浮出無數個微型的蘇婉瑜和錄野峰，正在被珊瑚蟲吞噬，“日記裡說，玉會吸收接觸者的執念，趙宇軒想讓船骸載著所有怨念沉入馬裡亞納海溝。”
年輕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地下室門口，手裡舉著的玉鏈正在發光，“你們以為毀掉船模就能結束？”他的臉在光中扭曲變形，逐漸顯露出守島人祖先的容貌，“每塊碎玉裡都住著個我，你們砸碎的隻是其中之一。”
船模的龍骨突然炸裂，飛出的碎玉在空氣中組成艘完整的船，帆麵上的“蘇錄”二字正在被“守島”二字覆蓋。錄野峰將樹脂玉牌貼上去的瞬間，所有碎玉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年輕人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原來真正的鑰匙是你們的婚戒。”
地下室的海水突然退去，露出底下的通道，通往海島中心的溶洞。洞壁上的壁畫正在流動，描繪著船主的骸骨如何化作玉牌，又如何被分成三塊：一塊引航，一塊贖罪，一塊守墓。蘇婉瑜的玉絲從婚紗裡飛出，在壁畫上織成塊新的玉，上麵刻著“新生”二字，與防波堤地基裡的那塊產生共鳴。
當他們走出溶洞，海麵上的舊船正在下沉，船帆上的“趙”字徹底燃燒成灰燼。年輕人站在甲板上向他們揮手，身體逐漸化作無數玉蝶，“我等這一天等了三百年，原來放下仇恨的感覺是這樣的。”他消失的位置浮出個玉製的羅盤，指針指向新商船本該啟航的碼頭。
錄野峰的手機收到碼頭發來的視頻，“蘇錄號”商船正安然停泊在泊位，甲板上的船員正在裝卸貨物，其中個穿西裝的年輕人轉身朝鏡頭笑，麵容竟與趙宇軒一模一樣，隻是領帶夾換成了普通的金屬款。
蘇婉瑜低頭看向婚戒，鑽石裡的影像已經恢複正常，新商船正在緩緩駛離港口，船尾拖著道由珊瑚花組成的航跡。防波堤上枯萎的珊瑚突然重新綻放，花瓣中心的碎玉片折射出的光在海麵上組成個巨大的“完”字，隨後沉入海底，激起的漣漪裡，所有的碎玉都在閃爍，像無數個被點亮的星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