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瑜清晨給老茶樹澆水時，指尖突然被一片淡紅色的血芽刺痛。血芽比上周剛發現時長大了一倍，陽光透過葉片，竟在泥土上投射出一道細微的紋路——像極了陳忠帶來的木牌上的“守護符”，卻又多了幾筆彎曲的線條，像是一份未寫完的契約。她蹲下身，輕輕撫摸血芽，銀鐲子突然泛起一陣溫熱，與茶樹的溫度融為一體，恍惚間竟聽到一陣細碎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聲說：“契約……還沒簽……”
“婉瑜，發什麼呆呢？”錄野峰端著剛泡好的茶走過來，茶碗裡的茶湯泛著清澈的黃綠色，沒有一絲之前的藍光，“陳爺爺說今天要教我們寫‘茶帖’，就是以前茶園用來記錄茶葉收成的本子，你要不要一起學？”
蘇婉瑜回過神，指著血芽投射的紋路：“你看這個，像不像契約？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說話，說‘契約還沒簽’。”
錄野峰蹲下來，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眉頭突然皺起：“這紋路……我在我爸的日記裡見過！你看這裡，”他指著紋路的拐角處，“日記裡畫的‘茶園契約’，就是這個形狀，說是當年我爺爺和你太爺爺一起種茶時，約定要共同守護這片茶山，隻是後來兩家鬨了矛盾，契約就一直沒簽成。”
兩人正說著，茶館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是掛在門楣上的舊銅鈴，隻有陌生人走進時才會響。蘇婉瑜抬頭，看見一個穿淺藍色旗袍的女人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繡著茶樹圖案的錦盒，頭發盤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像是從舊照片裡走出來的人。
“請問……這裡是碎玉茶館嗎？”女人的聲音很輕柔，帶著一絲江南口音，“我找錄野峰先生和蘇婉瑜小姐。”
錄野峰將蘇婉瑜護在身後，聲音警惕：“您是哪位？找我們有什麼事？”
女人打開錦盒，裡麵放著一張泛黃的信紙，信紙邊緣有些磨損，像是保存了很久。“我叫林晚秋，是你爺爺錄長河的遠房侄女，”女人將信紙遞過來，“這是你爺爺當年寫給蘇婉瑜太爺爺蘇青山的信，說要跟蘇家簽一份‘茶園契約’，共同守護茶山，可信還沒寄出去，兩家就因為誤會鬨了矛盾，你爺爺鬱鬱而終，我也是最近整理老房子時才發現這封信的。”
蘇婉瑜接過信紙，指尖輕輕拂過字跡，心臟突然跳得飛快——信紙的字跡與錄野峰父親日記裡的字跡有七分相似，連“茶樹”兩個字的寫法都一模一樣。信裡寫著：“青山兄，今春老茶樹已發芽，盼與你共簽契約，此後錄蘇兩家共守茶山，不分彼此，若有違約，願以茶樹為證，斷此緣分……”落款日期是1978年，比她母親蘇佩蘭出生還要早兩年。
“原來……我們兩家的緣分，早就注定了。”蘇婉瑜的眼淚掉在信紙上，暈開了淡淡的墨跡，“我太爺爺為什麼會誤會你們家？難道也是因為毒茶或者非法期貨？”
林晚秋搖搖頭，從錦盒裡拿出另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兩個***在老茶樹下，一個穿著中山裝，一個穿著長衫，手裡拿著一份展開的契約，笑得格外開心——是錄野峰的爺爺和蘇婉瑜的太爺爺！“當年你太爺爺以為你爺爺偷偷把茶樹賣給了外地茶商，才鬨了矛盾，”林晚秋的聲音帶著惋惜，“其實是你爺爺想把茶樹的收成分給貧困的茶農，怕你太爺爺不同意，才沒說清楚，後來等他想解釋時，你太爺爺已經帶著家人回了海城，再也沒回來過。”
蘇婉瑜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說太爺爺年輕時在雲南待過，後來因為“一件對不起朋友的事”才回了海城，原來這件事，就是誤會了錄野峰的爺爺。她看著照片上的兩個男人，又看看身邊的錄野峰，突然覺得命運真的很奇妙——兩家人因為誤會疏遠了幾十年，卻因為她和錄野峰的愛情，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林阿姨，你這次來，除了送信，還有彆的事嗎？”錄野峰接過照片，小心翼翼地放進相冊裡，“是不是還有關於契約的事情要跟我們說？”
林晚秋點點頭，打開錦盒的底層，拿出一份用紅綢布包著的東西，打開後是一張空白的契約紙，紙的邊緣印著與血芽紋路相同的圖案：“你爺爺在信裡說，契約要在老茶樹下簽，還要用茶樹的汁液當印泥，這樣契約才算生效。我這次來，就是想幫你爺爺完成這個心願，讓錄蘇兩家的契約，在你們這一代簽成。”
蘇婉瑜和錄野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激動。陳忠之前說過，老茶樹的血芽是“真愛”的見證，現在又出現了未簽成的契約，難道這一切都是祖輩在冥冥之中安排的？
“可是……契約要怎麼簽？我們沒有茶樹的汁液當印泥。”蘇婉瑜看著老茶樹，血芽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而且我們也不知道，簽了契約之後，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林晚秋笑著指向老茶樹的血芽：“茶樹的汁液，就在血芽裡。你看，”她輕輕摘下一片血芽，擠出一滴淡紅色的汁液，滴在契約紙上，汁液竟慢慢擴散開來，形成一個小小的“錄”字，“這就是茶樹的‘印泥’，隻有真心想守護茶山的人，才能用它來簽契約。至於變故，你爺爺在信裡說，隻要兩家真心相待，就不會有變故。”
就在這時，陳忠拄著拐杖從屋裡走出來，看到林晚秋，突然愣住了：“晚秋？你怎麼來了？我以為你早就去國外了！”
林晚秋也愣住了，隨即笑了：“陳大哥？你也在這裡？當年你和錄建國救我時，我還答應要幫你們找契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還能在這裡見麵。”
蘇婉瑜和錄野峰都愣住了，原來陳忠和林晚秋早就認識！陳忠歎了口氣，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當年我和建國救了你之後，就一直在找契約，可蘇振邦的人追得太緊，我們隻能分開行動，我沒想到你真的找到了，還把它帶來了。”
林晚秋坐在他旁邊，拿出一塊舊懷表：“這是你當年落在我家的，我一直替你保管著，現在還給你。”
陳忠接過懷表，打開後，裡麵放著一張小小的照片，是年輕時的他和錄野峰的父親，還有林晚秋，三人站在老茶樹下，笑得格外開心。“時間過得真快，”陳忠的眼睛紅了，“建國要是知道契約能在你們這一代簽成，肯定會很高興的。”
錄野峰拿起筆，看著契約紙，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婉瑜，我們真的要簽嗎？簽了之後，我們就要一直守護這片茶山，再也不能離開這裡了。”
蘇婉瑜握住他的手，指尖的銀鐲子與他的手緊緊貼在一起：“我願意。這裡有我們的愛情，有老茶樹，有陳爺爺，有林阿姨，還有這麼多支持我們的人，就算永遠不離開，我也願意。”
兩人拿起筆，蘸著血芽的汁液，在契約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當筆尖落下的瞬間，老茶樹突然輕輕晃動起來，所有的血芽都泛著淡淡的紅光，投射在地上的紋路彙聚在一起，形成一份完整的契約圖案。更神奇的是，契約紙上的名字竟慢慢融入紙中，變成了與紋路相同的顏色，像是茶樹自己簽下的一樣。
“太好了！”林晚秋激動地拍手，“契約生效了！你們看，老茶樹的葉子更綠了！”
蘇婉瑜抬頭，看見老茶樹的葉子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血芽也長得更茂盛了，像是在為他們祝福。她突然想起清晨聽到的聲音，“契約還沒簽”，現在契約簽成了，那聲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輕柔的風聲，像是祖輩在天上微笑著說：“終於……完成了……”
可就在這時，林晚秋突然咳嗽起來，從包裡拿出一塊手帕，捂住嘴，手帕上竟沾著淡淡的血絲。蘇婉瑜趕緊走過去：“林阿姨，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晚秋搖搖頭，笑著把手帕收起來：“沒事，老毛病了，不礙事。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她從錦盒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鐵盒子，“這是你爺爺當年埋在老茶樹下的‘時空膠囊’，裡麵放著他想對未來的錄家人說的話，還有一些老茶葉，你們要不要打開看看？”
錄野峰接過鐵盒子，盒子上的鎖已經生鏽了，他用鑰匙輕輕打開，裡麵放著一張折疊的信紙，還有一小包用牛皮紙包著的茶葉，茶葉雖然已經乾了，卻還帶著淡淡的茶香。信紙的開頭寫著：“致我的後代：若你看到這封信，說明錄蘇兩家的誤會已經解開，契約也已經簽成。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和蘇青山兄一起守護茶山，希望你們能替我完成這個心願，讓這片茶山永遠繁榮，讓錄蘇兩家的友誼永遠延續……”
蘇婉瑜看著信，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想起錄野峰父親的日記，想起母親的懺悔，想起陳忠的守護，想起林晚秋的千裡送信——這些人，都在為祖輩的心願努力，都在為錄蘇兩家的和解努力，而她和錄野峰，終於在今天，完成了所有人的心願。
“我們一定會的！”錄野峰握緊蘇婉瑜的手，聲音堅定，“我們會守護好這片茶山，守護好碎玉茶館，讓錄蘇兩家的友誼永遠延續下去。”
林晚秋笑著點點頭，站起身：“我該走了，還有彆的事情要處理。要是你們有時間，可以去江南看看，那裡還有一些當年錄蘇兩家一起種的茶樹，現在還長得很好。”
蘇婉瑜和錄野峰送林晚秋到門口，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茶山的小路上，銅鈴又響了起來，像是在為她送彆。陳忠拄著拐杖走過來，看著老茶樹：“真好啊，建國的心願完成了，你爺爺的心願也完成了，我們這些老家夥，終於可以放心了。”
當天下午，蘇婉瑜和錄野峰按照林晚秋說的，在老茶樹下挖了一個新的“時空膠囊”，裡麵放著他們簽好的契約、錄野峰父親的日記、陳忠的木牌，還有一小包老茶樹的血芽茶葉。他們在膠囊上刻下“錄蘇兩家共守茶山”的字樣，約定一百年後，讓他們的後代打開，看看這片茶山是否依舊繁榮，看看錄蘇兩家的友誼是否依舊延續。
“婉瑜，你說一百年後，我們的後代會怎麼看我們？”錄野峰坐在桂花樹下，看著蘇婉瑜，“會不會覺得我們很傻，為了一片茶山，放棄了城市的生活？”
蘇婉瑜靠在他懷裡，看著老茶樹的血芽：“不會的。他們會知道，這片茶山不僅有茶葉，還有我們的愛情，有祖輩的心願，有所有人的努力。就像我們現在知道爺爺和太爺爺的故事一樣，他們也會為我們的故事感動。”
錄野峰拿出陳忠教他寫的“茶帖”，在上麵寫下今天的日期，還有一句話：“今日，與婉瑜簽茶園契約，血芽為證，茶山為盟，此生不渝。”
蘇婉瑜看著他的字跡，突然覺得，所有的遺憾和痛苦，都變成了最美的回憶。她想起錄野峰在夜市給她套的塑料戒指，想起訂婚宴上的驚變，想起雲南茶山的重逢，想起老茶樹下的秘密，想起陳忠的守護，想起林晚秋的送信，想起今天簽成的契約——這些回憶，像碎玉一樣，雖然布滿裂痕，卻依舊散發著璀璨的光，照亮了他們的未來。
傍晚時分，茶館來了很多客人，大家都聽說了契約簽成的事情，特意來恭喜他們。老周還帶來了自己釀的米酒，大家圍坐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下，喝著茶，喝著米酒，聽陳忠講錄蘇兩家的故事，聽錄野峰和蘇婉瑜講他們的愛情，笑聲和歌聲飄在茶山的上空，像一首最美的歌。
蘇婉瑜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有愛人在身邊，有朋友在左右，有茶山可以守護，有故事可以講述。她拿起一杯茶，輕輕喝了一口，茶湯清甜可口，帶著血芽的淡淡清香，仿佛喝下去的，是祖輩的心願，是愛情的甜蜜，是未來的希望。
月光灑在碎玉茶館的院子裡，小雛菊的香味飄在空氣裡，老茶樹的葉子在風裡輕輕晃著，血芽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像是在為這段圓滿的愛情祝福。蘇婉瑜靠在錄野峰懷裡，看著天邊的星星，突然覺得，所有的等待和磨難，都是值得的。她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可能還會有困難，但隻要他們在一起，隻要老茶樹還在，隻要契約還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沒有戰勝不了的挑戰。
他們的愛情，像老茶樹一樣，經曆了風雨，經曆了誤解，經曆了陰謀，卻依舊頑強地生長著，開出最美的花，結出最甜的果。而碎玉茶館，也成了這段愛情的見證，成了錄蘇兩家友誼的見證，成了茶山腳下最溫暖的角落，成了所有人都向往的“愛情聖地”。
很多年後，當蘇婉瑜和錄野峰都老了，他們依舊會坐在茶館的院子裡，泡一杯老茶樹的茶，給孩子們講他們的愛情故事，講祖輩的心願，講那份用血芽簽下的契約。而老茶樹的血芽，也一年比一年多，像極了他們永不褪色的愛情，永遠鮮活，永遠璀璨，永遠守護著這片茶山，守護著這段跨越了幾代人的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