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口袋裡的錢,有劉爺爺給的五塊,還有早上帶的115塊,總共120塊,夠買老伴的降壓藥(110塊一盒),再買這支筆,還能剩五塊,夠買個饅頭。“就要這支筆”,我把五塊錢遞過去,小心地把筆放進黑布包,貼在賬本旁邊,像藏了個寶貝——這是給小宇的禮物,他肯定會喜歡。
往藥店走的路上,社區的小孩明明跑過來,他手裡拿著顆水果糖,是橘子味的,舉到我麵前:“阿婆,這個給你吃,甜的,媽媽買的”。明明是3棟王奶奶的孫子,才四歲,總跟著陳阿婆看收廢品。我接過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裡,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裡散開,後腰的疼好像也輕了點。“謝謝明明”,我摸了摸他的頭,他的頭發軟軟的,笑著跑開了,還回頭喊“阿婆再見,明天我還來跟你玩”。
到了藥店,我拿出醫生開的藥方,遞給店員:“麻煩給我拿一盒這個降壓藥,紅色盒的”。店員接過藥方,拿了盒藥給我,我付了110塊,把藥放進黑布包,小心地放在筆的旁邊,怕壓壞了。
推著三輪車回家的路上,風有點大,吹得車把上的照片晃來晃去。我走得很慢,後腰還是有點疼,卻想著家裡的老伴還等著喝粥,小宇的筆放在包裡,心裡就有了力氣。
剛進門,就看見老伴用手指著車把上的照片,眼裡含著淚,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我趕緊走過去,拿起照片,貼在他臉旁,輕聲說“老伴,你看,這是小宇,他快放暑假了,到時候就能來看咱們了,他說想你了,還說要給你帶大學裡的糖”。老伴眨了眨眼,像是在點頭,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像在安慰我。
我把保溫桶裡的玉米粥倒出來,放在鍋裡熱了熱,用勺子舀了一勺,吹涼了喂給老伴。他吃了幾口,突然用手輕輕推了推我的手,指了指鍋裡的粥,像是在說“你也吃”。我笑著說“我不餓,你先吃,我收拾完廢品就吃”。
收拾廢品時,我把紙殼、塑料、金屬分彆倒進家裡的三個大筐裡——這是陳阿婆每天必做的事,分類清楚,第二天賣給收廢品的老板,能多賣幾毛錢。收拾塑料筐時,我發現裡麵有個小玩偶,是張姐家娃不要的,是個小熊玩偶,洗得乾乾淨淨,隻是少了一隻眼睛。我把玩偶拿出來,用清水又洗了一遍,放在陽台晾乾,然後放在小宇的枕頭邊——小宇小時候喜歡玩偶,每次放假來,都要抱著玩偶睡覺,想著“娃放假來,就能玩了”,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晚上,我坐在床邊,給老伴讀報紙——是從劉爺爺那借的舊報紙,讀的是本地新聞。老伴靠在枕頭上,靜靜地聽著,偶爾眨眨眼。讀累了,我就摸出車把上的照片,看著小宇的笑臉,小聲說“娃,阿婆想你了,你在學校要好好吃飯,彆凍著”,心裡想著,再難的日子,隻要想著家人,好像就有了力氣。
三、分類筐外的暖陽
再次醒來時,鼻尖還留著薄荷糖的甜味,指尖的粗糙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賣部櫃台的木紋——我變回了自己,正靠在櫃台後,手裡還拿著剛才整理的散裝鹽袋。窗外傳來槐樹葉的“沙沙”聲,手機在褲兜裡震動,是社區群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像小太陽一樣暖:
“@所有人好消息!陳阿婆的老伴能慢慢抬手了!社區聯係了康複師,每周來家裡兩次做康複訓練,還安排了誌願者,每天早上來幫忙照顧老伴,不用阿婆天天來回跑收廢品了!”
“還有!阿婆孫子小宇的學費被學校減免了,還拿了一等獎學金!小宇說放假回來要幫阿婆收廢品,還要帶阿婆和爺爺去公園玩!”
“收廢品的王老板知道阿婆的情況,以後阿婆收的廢品,他都上門來拉,不用阿婆推三輪車送,還每次都多給一毛錢一公斤,說‘阿婆不容易,這點心意’!”
“咱們鄰居們湊錢給阿婆買了輛新三輪車!藍色的,跟舊的一樣,但是更輕便,阿婆以後收廢品不用那麼累了!昨天已經送到阿婆家樓下了!”
我趕緊關了小賣部的門,往1棟樓下跑。剛到路口,就看見陳阿婆推著輛新的藍色三輪車,車身上的藍漆亮亮的,車鬥裡的三個竹筐也換了新的,筐沿用新的藍布條包著,沒有一點毛邊。車把上還貼著小宇的照片,不過換了張新的——是小宇舉著一等獎學金證書的樣子,穿著大學的校服,笑得比以前更開朗了,照片用新的塑封膜封著,沒有一點褶皺。
陳阿婆的手上戴了雙新的線手套,是張姐織的,淡藍色的,沒有破洞,手指處織得很貼合,她攥著車把,臉上帶著笑。身邊跟著個穿紅馬甲的誌願者,是個大學生,正幫著把劉爺爺的紙殼放進竹筐裡,動作很輕,怕弄壞了。
老伴坐在輪椅上,是社區送的,黑色的,能調節靠背,由張奶奶推著。老伴穿著件新的藍色襯衫,是小宇寄回來的,他能慢慢抬手,摸了摸車把上的照片,眼裡笑著,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像是在開心。
劉爺爺提著袋蘋果走過來,蘋果是剛從早市買的,紅彤彤的,他遞給陳阿婆:“阿婆,新三輪車好用不?我昨天看誌願者幫你推,比舊的輕多了”。陳阿婆接過蘋果,笑著說“好用,太謝謝你們了,讓你們費心了”。
張姐抱著娃,手裡拿著個新的小熊玩偶,玩偶有兩隻圓眼睛,是粉色的,她遞給陳阿婆:“阿婆,這個給小宇,他放假來玩,我家娃說跟小宇哥哥分享”。娃在張姐懷裡,揮著小手喊“阿婆好”,陳阿婆接過玩偶,摸了摸娃的頭:“謝謝你啊,小寶貝,阿婆替小宇謝謝你”。
收廢品的王老板也來了,手裡拿著個信封,遞給陳阿婆:“阿婆,這是今天的廢品錢,我多給了點,你拿著給老伴買點好吃的,以後你收的廢品,我每周三來拉,不用你送”。陳阿婆想推辭,王老板卻擺手:“阿婆,你就拿著吧,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照顧老伴不容易,還總把廢品分類得清清楚楚,我該謝謝你才對”。
陳阿婆接過信封,眼眶有點紅,手指捏著信封,聲音有點哽咽:“謝謝大家,我隻是收了點廢品,沒想到大家這麼幫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小宇打來的視頻電話,她趕緊接起來,把手機對著大家:“娃,你看,鄰居們都來幫咱們了,還給你買了新玩偶”。
屏幕裡的小宇笑著說:“阿婆,謝謝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我放假就回去,幫你照顧爺爺,還幫你收廢品,咱們一起去公園玩,我還帶了大學裡的糖,給大家吃”。陳阿婆笑著說:“好,阿婆等你回來,給你做你愛吃的饅頭,還有你爺爺愛吃的小米粥”。
“阿婆,來個饅頭不?加個茶葉蛋!”我喊她,從小賣部裡拿出個熱饅頭和茶葉蛋,遞到她手裡。她接過,先掰了一半饅頭,喂給老伴吃,又把茶葉蛋剝了殼,分成小塊,放在老伴的碗裡。然後摸了摸車把上的照片,手指在小宇的臉上輕輕蹭了蹭,笑著說“現在日子好了,有大家幫忙,有小宇懂事,我心裡踏實”。
我看著陳阿婆的笑臉,突然明白她分類筐裡的秘密——那些紙殼、塑料瓶、舊玩偶,不是“廢品”,是她用雙手撐起的家庭希望,是她對鄰裡的善意;那些磨破的手套、舊賬本、消毒濕巾,不是“狼狽”,是她對生活的堅韌,對家人的牽掛;而那些鄰裡的幫助、誌願者的陪伴、小宇的懂事,是日子裡的暖陽,把苦日子烘得暖暖的。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出攤,就看見陳阿婆推著新三輪車來收廢品。誌願者幫著搬紙殼,她坐在輪椅旁,陪老伴說話,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暖烘烘的。風卷著社區的煙火氣,吹在臉上,帶著饅頭的香味和紙殼的淡香。我想,以後的日子,陳阿婆的分類筐裡,裝的不隻是廢品,還有鄰裡的溫暖,家人的陪伴,和慢慢變好的生活——就像她常說的:“廢品能分類,日子再難,慢慢捋,也能捋順了”。而這份捋順日子的勇氣,藏在她的每一次彎腰、每一次微笑裡,也藏在老社區的每一份善意裡,溫暖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