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回答他。
他們四個人,一條繩上的螞蚱,盤根錯節,誰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牽連了誰。
“媽的!”
徐江突然咒罵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哭腔,“老子不就是搞點拆遷,搞個娛樂城,放點貸嗎?至於嗎?至於用部隊來抓我?!”
“部隊?”
這個詞像一顆炸雷,在趙立冬和陳泰的腦子裡轟然炸開。
他們兩個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徐江。
“你怎麼知道是部隊?”
陳泰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我……我看到了!”
徐江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辯解道,“他們開的車!是軍牌!我看清了!京V的牌子!還有他們身上的迷彩服……跟電視裡演習的一模一樣!”
寂靜。
死的寂靜。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抱著幻想,以為是哪個對頭動用了省裡的關係,想把他們往死裡整,那麼“軍牌”這兩個字,徹底粉碎了他們所有的僥幸。
在漢東這片土地上,他們可以不把市長放在眼裡,可以跟省裡的廳長掰手腕,甚至敢在暗地裡給省委領導下套。
因為他們熟悉這套遊戲規則,知道權力的邊界在哪裡,知道什麼是可以用錢擺平的,什麼是可以用關係化解的。
但軍隊,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邏輯。
那是國家暴力機器,不講規則,不講人情,隻講命令。
趙立冬的身體晃了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他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麼林建國會倒台,為什麼整個京海會被封鎖。
他想起了那輛停在白金翰門口的紅旗車,想起了那個失蹤的“大人物”。
他一直以為,那隻是一個過路的京官,最多是個副部級。
現在他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他們不是在跟省裡的政敵掰手腕,他們是直接把手伸進了老虎的嘴裡,還拔了老虎的牙。
那不是副部級,甚至不是正部級……
能調動軍隊,直接在地方上抓人,這種權力,已經超出了他想象的極限。
陳泰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
他混了一輩子社會,從街頭砍殺到執掌集團,什麼場麵沒見過?
但他所有的經驗和狠辣,在絕對的國家機器麵前,都成了一個笑話。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些藏在海外的資產,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發現,這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當對方決定用軍隊來對付你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們根本沒打算讓你有開口說話或者上法庭的機會。
審訊室的門,“哢噠”一聲被打開了。
一個穿著軍官製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將四份文件,分彆扔在了四人麵前的桌子上。
“看看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這是你們的罪證。上麵沒寫的,你們自己交代。”
說完,他轉身就走,似乎多待一秒都嫌浪費時間。
趙立冬顫抖著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那不是起訴書,也不是審訊記錄。
那是一份名單。
上麵密密麻麻地羅列著一個個名字,一個個項目,一筆筆觸目驚心的數字。
從他當上副區長開始,二十多年來,他乾過的每一件臟事,收過的每一筆黑錢,提拔過的每一個親信,都清清楚楚地記錄在案。
有些事情,連他自己都快忘了。
他手中的紙,仿佛有千斤重。
他知道,這不是省紀委或者檢察院的手筆。
他們的調查,不可能如此詳儘,如此……
致命。
這隻能來自一個地方。
一個淩駕於所有政府部門之上,直接對最高層負責的,神秘而強大的情報機構。
趙立冬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癱倒在椅子上,徹底放棄了掙紮。
他終於明白了,他們惹上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他們完了。
這一次,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