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皮囊,拔開塞子,小心翼翼地傾倒。幾滴粘稠、散發著更加刺鼻腥臭的暗綠色液體滴落在下方沸騰的泥沼邊緣。
“嗤嗤嗤——!”
那液體接觸到暗紅泥漿的瞬間,竟然如同強酸一般,迅速腐蝕出一個碗口大小的凹陷,周圍的泥漿如同畏懼般向後退縮,翻滾變得更加劇烈,散發出更加汙穢的氣息!那凹陷處殘留的暗綠色液體,如同活物般蠕動著,貪婪地吸收著泥漿中的血氣。
“九幽化屍水…嘿嘿…”蒙麵人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好東西,慢慢享用吧。那小子身上…可是帶著寶貝呢…”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粘稠的泥漿,鎖定那被吞噬的身影。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消失在血泥巷錯綜複雜的破爛棚屋深處。仿佛從未出現過。
岩窟重歸死寂。隻有那口巨大的暗紅泥潭,如同一個活著的、貪婪的胃,在永不滿足地翻滾、消化著剛剛被傾倒入內的“血飼”…以及那個意外墜入其中的獵物。
冰冷、粘稠、沉重的壓力從四麵八方傳來,瘋狂擠壓著秋長歌殘存的意識。濃烈的血腥氣和硫磺味混合著泥漿的腐臭,堵塞了所有感官。陰寒的死氣在泥漿的加持下,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蟲,瘋狂啃噬著他的經脈、臟腑,試圖凍結他最後一絲生機。
劇痛!窒息!絕望!
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冰冷中沉淪,仿佛墜入永恒的冰獄。劫書殘片的嗡鳴被厚重的泥漿隔絕,隻剩下微弱而遙遠的震動。唯有懷中緊攥的蓮花令牌,蓮心那道裂痕處透出的冰藍幽芒,如同黑暗深淵中的一點孤星,微弱卻頑強地亮著,艱難地對抗著那侵蝕骨髓的陰寒死氣,帶來一絲絲幾乎要被淹沒的清涼。
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裡!
楚山河穿透萬古的歎息,擺渡人沉默如山的指引,沉淵遺跡的刀罡,血髓石地圖上滴血的紅芒節點…無數的謎團和責任如同沉重的鎖鏈,將他即將沉淪的意識猛地向上拽了一下!
“呃…咕嚕…”粘稠的泥漿嗆入口鼻,帶來劇烈的咳嗽和更深的窒息感。這痛苦的掙紮,卻讓瀕臨熄滅的意識之火,重新跳動了一下!
《九轉易筋術》!運轉!必須運轉!
殘存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不顧一切地沉入膻中穴!那縷幾乎被劇痛和陰寒死氣衝散的瑩白氣流,微弱得如同遊絲,卻在這生死關頭,爆發出最後的頑強!意念牽引著它,艱難地、緩慢地,如同在凝固的瀝青中穿行,沿著靠近骨骼的最細微經絡流轉!
每一次艱難的衝刷,都帶來筋骨被刮擦般的劇痛!但痛楚之後,一絲微弱卻帶著金鐵質感的暖意,極其艱難地從撕裂的筋肉和受損的筋骨中反饋出來,融入那縷瀕臨潰散的氣流!
同時,他拚命引導氣流,分出一縷更細弱、幾乎隨時會斷裂的暖流,艱難地探向心口那被毒針刺入的地方!陰寒死氣盤踞在那裡,如同毒蛇的巢穴!暖流剛一接觸,就被那濃鬱的陰寒死氣猛烈反撲,幾乎瞬間凍僵!
“嗡!”
就在暖流即將被徹底凍滅的刹那,懷中蓮花令牌蓮心的冰藍幽芒猛地一亮!一股更強烈的、凍結靈魂的古老寒意瞬間穿透泥漿和衣襟,狠狠衝擊在那盤踞的陰寒死氣上!
“嗤啦!”
仿佛冰水澆在燒紅的烙鐵上!心口處爆發出一陣難以言喻的、冰火交加的劇痛!那陰寒死氣被令牌的冰藍幽芒強行逼退了一瞬!暖流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如同尖針,狠狠刺入!
“噗!”秋長歌身體在泥漿中猛地一顫,一口混雜著內臟碎塊和汙穢泥漿的暗紅血沫不受控製地從口鼻噴出!劇痛幾乎讓他瞬間昏厥!但也就在這一口血噴出的同時,心口那蝕骨的陰寒竟奇跡般地減弱了一絲!那枚深入皮肉的毒針,似乎也被這股衝擊微微撼動!
有效!令牌的冰藍幽芒能克製這陰寒死氣!
求生的意誌如同野火般燃燒起來!他死死攥緊令牌,不顧一切地催動那縷微弱的氣流,配合著令牌冰藍幽芒的每一次爆發,艱難地與心口的陰寒死氣和泥漿的汙穢壓力對抗!
每一次意念運轉,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呼吸(如果能稱之為呼吸的話),都伴隨著泥漿湧入的痛苦和窒息。身體在冰冷粘稠的泥沼中緩緩下沉,四麵八方傳來的吸力越來越大,仿佛有無數隻冰冷的手在將他拖向更深的地獄。
時間失去了意義。劇痛、冰冷、窒息、汙穢…無休止地折磨著殘存的意識和身體。唯有那一點冰藍的幽芒,和體內那縷在絕境中反複被撕裂又艱難凝聚的微弱氣流,成為黑暗中唯一的錨點,支撐著他沒有徹底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息,也許是漫長的一個時辰。就在意識即將再次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沒時,下沉的身體似乎觸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不是淤泥,而是某種冰冷、光滑、帶著弧度的堅硬之物,觸感像是…金屬?
這觸感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混沌的意識!秋長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睜開了被泥漿糊住的眼睛!
粘稠的暗紅泥漿遮蔽了所有光線,眼前隻有一片令人絕望的、翻滾的暗紅。但在意念沉入膻中氣流、配合令牌冰藍幽芒艱難感知下,他“看”到了——在他身下,這巨大泥沼的底部,並非全是淤泥!冰冷光滑的金屬弧麵在他身下延伸,上麵似乎還刻著…某種巨大而扭曲的紋路?那紋路在泥漿深處,散發著一種極其微弱、卻比泥漿本身更加古老和陰邪的氣息!
與此同時,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水流波動感,從泥沼的某個方向傳來,帶著一絲與這汙穢之地格格不入的、極其稀薄卻真實的…河水的濕冷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