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不早了,你們下山吧。”空慧開口。
孟父立即起身,“你忙,我們不打擾你了。”
父子倆走出寺廟,兩人站在山門前大吐一口氣。
“我大伯不愧是高僧,在他麵前我都不敢大聲說話。”孟春嘀咕。
孟父不接話,“走走走,回去吃飯。”
*
五天後,孟春搭船去杜家灣,靠近渡口時發現杜憫也搭船回來了。兩人在渡口相遇,他故意問:“杜三哥,回來幫家裡乾活兒啊?”
杜憫察覺到他的諷意,他心頭微惱,但不跟他計較,他大大方方說:“孟兄弟,上次見麵忘記跟你道謝了,多謝你來我家幫忙。”
他正兒八經地道謝,孟春覺得沒意思,沒了趣味,他也就不提了。
二人一同前往杜家,正好趕上杜家吃午飯,杜母見小兒子回來,笑得臉都要爛了,忙前忙後地端水遞飯,把孟春這個正經的客人撂在一旁。
甑鍋裡沒飯了,杜黎把自己碗裡的米飯撥一半分給孟春,他納悶道:“你咋又來了?乾活兒沒乾夠?”
孟春端著碗沒吃,他笑看著杜父杜母,說:“我是來報喜信的,我大伯是瑞光寺的空慧大師,你們也都知道。他最喜歡我姐了,得知她生了,他打算派他的親傳弟子慧明大師帶些小沙彌來給望舟慶滿月,也讓你們杜家在杜家灣長長臉。大伯,大娘,你們多準備六七席酒菜。”
杜父杜母呆住了。
杜黎嚼著嘴裡的米飯,他目光定在孟春身上,頓時明白這小子跑回城做什麼去了。隻是孟青沒跟他透露,難不成是怕他阻攔?
“這、這……好事,是好事……就是要多準備六七桌席麵?這是要來多少個和尚?”杜父氣得嘴角抽搐。
“有二三十個吧,我舅舅他們也要來,合起來有四五十個人。大伯,你彆嫌客多,主要是他們也是尋常人家,沒見過僧人給孩子祈福過滿月的,想來長長見識。”孟春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很是誇張地說:“大伯,這種好事百年難一遇,以後你們在十裡八鄉可有麵了。”
杜父有苦難言,又不是給他做壽,他要這種麵子做什麼。何況和尚又不送禮,給他們置辦席麵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得多少錢啊!
“爹,娘,這是好事,你們好好招待師傅們。對了,你們記得多準備一桌席麵,到時候我帶幾個同窗回來,我之前去參加過他們準備的文會,一直沒機會回請。”杜憫環顧一圈,他斟酌著開口。
杜父強扯出笑,“行,你帶回來……”
杜母黑著臉不說話。
杜明一臉的不高興,這一場滿月宴粗略一算要花七八貫錢,一季的早稻全搭進去了。
李紅果心裡也不是滋味,不過她不是計較錢,花的又不是她的錢,這筆錢就是不花在望舟身上也是花在杜憫身上,輪不著她,她隻是心酸她的兒子沒有過這麼大的排麵。
一頓午飯無滋無味地結束在沉默聲中。
杜憫是回來拿錢的,他吃過飯拿到錢就跑了,孟春跟他一起溜走。
當晚,杜家就吵起來了,老兩口在西廂大聲吵,李紅果和杜明在北屋小聲吵。
唯有南屋沒動靜,孟青和杜黎躺在床上安靜地聽著,望舟也乖巧地不吱聲。
“二房的孩子才滿月就花七八貫錢,你兒子長到八歲也沒花這麼多的錢,這不公平。你去跟你爹娘說,我們錦書要念書,今年就送他去上蒙學。”李紅果坐在床上低聲說,她心裡非常不痛快,越想越難受,忍不住抱怨:“你一門心思供養你兄弟,你想沒想過你兒子?”
“三弟每次回來不是會教他和巧妹認字,再說錦書的心思也不在讀書上。”杜明嘟囔。
“你三弟每次回來待多久?能教他認幾個字?”李紅果踹他。
杜明猛地起身,他發火大罵:“夠了啊!家裡有幾個錢?那個在算計,你也在算計,我們杜家咋就娶了你們兩個敗家娘們。”
李紅果氣得大哭,她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就收拾衣裳帶上兒女回娘家了。
滿是雞屎的院子沒人掃,雞草沒人割,飯沒人做,水沒人挑,衣裳沒人洗,蠶也沒人喂……杜母看著亂成一團的家,她氣得坐地大哭。
杜父陰著臉踹杜明,“你們兩口子又鬨什麼?日子不過了?”
“她要送錦書去上蒙學。”杜明抱著掃帚悶聲開口。
杜母一聽,她爬起來衝向南屋,杜黎攔住她,“你乾什麼?想讓我妻離子散?”
“你給老娘滾開!孟青,你給我出來!”杜母大喊。
孟青衣著整齊地拉開門,她氣色頗好地站在門內,一派平靜地問:“娘,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你滿意了?你把家裡鬨成這個樣子你滿意了?”杜母嘶聲力竭地喊。
“滿意。”孟青坦然承認她就是故意的,她看向杜父,說:“爹,想不想好好過日子要看你們,你們是怎麼待我娘家人的,你們自己心裡有數。”
杜老丁陰惻惻地盯著她,她竟然敢承認,比他想的有種。
孟青眼不眨地回視。
“行了,都彆鬨了。”杜老丁率先垂下眼,他看出孟青是個硬茬子,是個禍秧子,不是好欺負的。他跟杜母說:“去拿錢,老二去請廚子去買酒菜,既然客人都請來了,那就風風光光地辦。老二媳婦,這口氣出了,這事就過去了,以後不準再提。行嗎?”
“行。”
“老大跟我進來。”杜老丁扭頭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