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受得太厲害,竟然沒發現那裡還有一個人,直到她想靠在石壁上休息時,卻不小心靠到一具有溫度的身體。
袁盈本能地推了一把,那人立刻軟軟地往崖下栽去。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悶響,袁盈才猛地反應過來,撲到崖邊往下看。
幸運的是,崖下還有一個觀景台,那人沒有摔進萬丈深淵。
壞消息是,他衣服破破爛爛,身上到處都是血跡,腰上還有一條很深的傷口,顯然是摔得不輕。
袁盈腦子都空白了,沿著那人掉下去的草叢禿嚕下去,顫巍巍去摸對方的鼻息。
還有呼吸,沒死。
袁盈剛要鬆一口氣,手腕就被握住了,剛才還昏迷不醒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袁盈第一次跟燭風對視。
雖然不合時宜,但袁盈當時腦子裡真的隻有兩個字:好帥。
燭風還在看她,神色淡淡的。
袁盈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回過神來:“你你你沒事吧?我現在就叫救護車!”
燭風緊握著她的手腕,又一次閉上眼睛。
等救護車的時候,團建的同事們已經坐纜車下山了,誰也沒有注意到少了一個好脾氣的實習生。
袁盈獨自一人守在燭風旁邊,期間嘗試著抽了幾次手,都失敗了。
把一個人從山頂往下運並不容易,即便有纜車幫忙,還是花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袁盈跟著救護車將燭風送到醫院,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從他手裡抽出來,正準備辦入院手續和報警,醫生就來找她了。
“不見了?”她麵露驚訝,“怎麼會不見了呢?”
醫生:“我還想問你呢,剛才人還在病床上躺著,為什麼突然不見了?”
袁盈還中著暑,腦子暈乎乎的,半天才想起來讓保衛科調監控。
監控顯示,那人是自己走的。
“那……我還報警嗎?”袁盈遲疑。
已經聽過前因後果的醫生幫著出主意:“報吧,留個記錄,證明他是自己走的,跟你沒關係。”
袁盈點點頭,等警察來了之後做了一個筆錄。
做完筆錄離開醫院時,天已經蒙蒙黑了,袁盈掏出手機剛要叫車,一隻滿是細小傷口的手突然伸過來,將她的手和手機一起包裹住。
袁盈怔愣抬頭,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是你?”她倒抽一口冷氣,“你為什麼從醫院跑出來?!”
燭風盯著她看了半晌,道:“我離家出走,沒帶身份證。”
袁盈:“?”
燭風:“被警察發現的話,會被送回家。”
袁盈:“?”
燭風:“送回家的話,我現在這個狀態,會被我姐打死。”
袁盈不懂他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儘可能禮貌回應:“這樣啊。”
然後呢?
燭風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她的下文,隻好直白點:“我要在你家住一段時間。”
袁盈被他的直白震驚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華燈初上,光點落在燭風眼睛裡,他笑了一聲,似乎篤定袁盈會答應。
袁盈那一瞬間想了很多。
比如,他這句話明顯是威脅,如果她不同意的話,他可能會選擇報警,然後告訴警察是她推了他。雖然她剛才已經跟警察叔叔說過自己是不小心的,但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她是不小心的,而自己把人推下山卻是事實。
再比如,一旦警方立案,勢必會多方走訪調查,那肯定會找到她當時也在山頂的同事領導問話,萬一領導覺得她這個人有問題,那她的轉正就岌岌可危。
再再比如,這份工作的待遇比她以前的工作都要好,而她前不久剛掏空家底買了房,很需要一份好工作付房貸,一旦丟了工作,就要麵對斷供的風險。
而聽他的意思,隻要收留他,給他一口飯吃,以上所有可能都不會發生。
他甚至沒提醫藥費和賠償。
雖然以袁盈閱文無數的經驗來看,亂撿男人回家往往是倒黴的開始,但她還是忍不住動搖了。
當然,在點頭之前,她拍了一張燭風的照片,請人幫忙和全國在逃通緝犯的臉一一比對過,確定這人不是其中一個才答應的。
然後袁盈就帶他去附近的診所包紮了,兩人也都沒有再提墜崖的事。
袁盈那個時候以為,你不提我不提,是一種君子協定。
如今看來,明明是燭風當時傷得太重,根本沒發現自己是被推下山崖的!
“我就說嘛,他那麼嘴賤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完全不提這事兒。”袁盈嘀咕。
燭風笑眯眯:“什麼事啊?”
袁盈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身邊的人不知何時變成燭風了,而束鱗已經不知所蹤。
“剛才在想什麼?”燭風坐在折疊椅上,默默將椅子挪得近了些。
袁盈若有所思:“想你。”
燭風一頓,抬眸看向她。
袁盈和他對視良久,問:“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那天,你在醫院外麵說要去我家住的事嗎?”
“當然。”
肯和他一起回憶往事了,是好事,燭風相當配合。
袁盈看著他上揚的唇角,真心請教:“你當時是怎麼理直氣壯地說出那種話的?”
他知道她把他推下山崖的事也就算了,問題是完全不知道,那在他的視角裡,她就是他純純的救命恩人。
袁盈很想知道,他是怎麼有臉跟救命恩人提出這種無理要求的?
麵對袁盈的疑問,燭風斟酌一下措辭,認真回答:“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對我一見鐘情了。”
袁盈:“?”
燭風摸摸她的耳垂:“你喜歡我,所以肯定會帶我回家。”
袁盈笑了。
燭風看到她笑,也跟著笑。
兩人笑了半天,袁盈:“你是被我從山頂推下去的。”
燭風一愣。
袁盈繼續補刀:“當時會帶你回去,是以為你在威脅我。”
燭風唇角的笑僵住。
袁盈給出最後一刀:“我也沒有對你一見鐘情。”
燭風徹底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