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銅印和族譜殘頁並排放在台燈下,針管裡的神經鎮定劑泛著淡藍色。
董嵐在電話裡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這藥能延緩你使用能力後的意識崩潰,但副作用是……”
“我知道。”他打斷她,將針劑推進靜脈。
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流遍全身,他盯著銅印深吸三口氣,指尖緩緩按上殘頁的碳化邊緣。
這次的回溯沒有灼燒感,反而像浸在冰水裡。
畫麵裡,1998年的火場不再是碎片,他看見那個穿雨衣的男人了——鴨舌帽壓得很低,雨衣領子豎到耳根。
他蹲在會計屍體旁,戴著手套的手拾起半張殘頁,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什麼。
公文包打開時,宋昭瞥見裡麵有本《江城市地籍冊》,封皮邊角卷著,像是被反複翻閱過。
男人轉身要走,袖口滑出半截鋼筆。
宋昭眯起眼——筆帽上刻著“城建檔案”四個字,在火光裡泛著冷光。
緊接著,他“聽”到兩聲極輕的劃寫聲,像是鋼筆尖刮過紙張。
等畫麵消散時,他的太陽穴突突跳著,眼前有金斑在飛,但他清楚地“看”到了殘頁背麵新增的三個字:改籍冊。
“董嵐,查1998年城建局檔案員,特彆是負責地籍錄入的。”他抓起手機,聲音發顫,“重點查林阿誠的嶽父陳德海。”
下午一點,董嵐的回複郵件“叮”地跳進郵箱。
宋昭點開附件,瞳孔微微收縮——陳德海1998年的工作檔案裡夾著張病退申請,退休金發放單位欄寫著“林記發展有限公司”。
再查該公司注冊信息,2001年注銷,2003年以“林誠置業”重生,法人代表欄赫然寫著“林阿誠”。
“換殼不換人,賬走三代,權傳一門。”他冷笑一聲,將銅印照片、殘頁掃描件、地契編號、陳德海檔案整合成加密文件,命名為“林門契”。
上傳省廳內網“懸案重啟”通道時,鼠標懸在“提交”鍵上足有半分鐘,最終重重按下。
傍晚六點,圖書館監控室的空調發出嗡鳴。
蘇晚盯著電腦屏幕,係統日誌裡的異常訪問記錄像根刺紮在她眼裡——“JC190307”膠片調閱權限在她離開後三分鐘被遠程登錄,IP地址定位到市基金會服務器。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反向植入一段偽造日誌,顯示膠片已“數字化歸檔”,又設置了物理調取觸發警報。
做完這些,她關掉顯示器,起身時後腰硌到椅子扶手——那是小時候被人販子抓住時留下的舊傷,陰雨天總疼。
窗外的雨還沒停,蘇晚收拾東西時瞥見街角那輛無牌黑色轎車。
車窗映出她的倒影,模糊得像團影子。
她摸出手機,給宋昭發了條消息:“他們在找膠片原件。”
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她望著雨幕裡的車影輕聲說:“你們以為燒掉一張紙就能抹去百年脈絡……可字,是刻在骨上的。”
深夜十一點,宋昭的手機在茶幾上震動。
他點開蘇晚的消息,抬頭望向窗外——雨終於停了,雲層後漏出半輪月亮。
手機突然彈出省廳的立案通知,他剛要細看,另一條短信跳了出來:“西街危改區,淩晨六點,有東西等你。”
發信人號碼陌生,卻讓他想起父親遺物裡那張被燒了一半的地圖——西街,正是地圖上圈紅的位置。
他抓起外套走向門口,玄關鏡裡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街角的無牌轎車緩緩啟動,雨刷器最後一次劃過玻璃,在車窗上留下兩道水痕。
而在城市另一端,西街危改區的斷壁殘垣間,某個被水泥封死的牆洞裡,半枚銅製傘骨正隨著風,輕輕碰響了牆內的金屬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