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走前把這塞我懷裡。”老吳抹了把臉,眼角的皺紋裡沾著木屑,“說‘老吳,彆讓人碰,等昭兒來’。我守著拆解場十六年,連耗子都沒讓近過這箱子。”
宋昭接過箱子時,金屬表麵的鏽渣簌簌往下掉。
他用改錐撬開底層夾板的瞬間,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是把老式黃銅鑰匙,柄上刻著“B27”,字跡被磨得發毛,卻依然清晰。
“B27?”董嵐的聲音從宋昭的手機裡傳出來,“我調了省廳2005年數據中心的基建檔案……B2層是備份服務器機房,當年封存時登記的門禁號隻有B21到B26。”她的呼吸聲突然加重,“這是條暗門。”
宋昭捏著鑰匙,鑰匙齒卡進指縫裡。
他想起父親筆記本裡夾著的舊照片:二十歲的宋建國站在省廳大樓前,身後的基建藍圖上,B2層的標注被紅筆圈了又圈。
原來那些他以為的“老警察懷舊”,都是父親用半生時間埋下的伏筆。
下午五點四十分,省廳舊數據中心外圍的鐵門邊,李誌剛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
他手裡攥著張皺巴巴的紙,邊緣被汗水浸得發卷,看見宋昭時喉結動了動:“供電切換在今晚三點二十六分,窗口十五分鐘。”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我哥當年燒了賬本,你爸來查的時候……”他突然頓住,從口袋裡摸出包皺巴巴的紅塔山,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卻沒點,“現在輪到我了。”
宋昭沒說話。
他摸出父親的警徽,那枚被母親補在棉襖上的老警徽,輕輕放進李誌剛的口袋。
金屬扣碰撞的脆響裡,李誌剛猛地抬頭,眼眶通紅。
兩人對視了兩秒,李誌剛轉身就走,背影很快被暮色吞沒,隻留下地上那截沒點燃的煙,在風裡打著旋兒。
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B2備份間的金屬門在身後合攏時,宋昭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服務器陣列的嗡嗡聲像漲潮的海浪,拍打著耳膜。
他摸黑找到控製台,U盤插入接口的瞬間,紅色指示燈依次亮起,像一串被點燃的炮仗。
倒計時在屏幕上跳動著:00:01:00……00:00:30……
警徽貼在胸口,隔著襯衫燙得難受。
他想起早上蘇晚說的話:“你爸在膠片裡寫,‘昭兒的眼睛像他媽媽,看得到光’。”原來“真相之眼”不是天賦,是父親用二十年的伏筆,在他心裡種下的光。
零點整,屏幕彈出“發送成功”的提示。
收件人列表裡,紀檢委、法治日報、國際刑警組織的郵箱地址就像一排等待發射的子彈。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收到一條無署名短信:“你父親的最後一封郵件,不是證據,是選擇。你接住了。”
通風口的鐵網外,晨光正從雲層裡滲透出來,就像一道撕開夜幕的補丁。
宋昭望著屏幕上的成功提示,突然笑了——那是他這半年來第一次笑,帶著點想哭的顫抖。
“爸,路還沒完。”他對著空氣說道,指尖輕輕碰了碰警徽,“我接著走。”
同一時間,省廳技術處的監控室裡,董嵐的鼠標突然停住了。
服務器日誌的滾動條裡,一個中轉節點的IP地址閃了一下,歸屬地顯示“永安育幼院舊址”。
她放大賬號名,“CM097”五個字母在屏幕上泛著冷光。
她摸出手機,按下宋昭的號碼,又緩緩放下。
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了,她望著遠處市圖書館的輪廓,輕聲自語:“他還活著……而且,一直在看著。”
清晨六點的風卷著銀杏葉鑽進巷口時,宋昭正蹲在市圖書館東側的監控盲區。
他仰頭望著二樓古籍部的窗戶,窗內的燈還亮著,蘇晚的影子在窗簾上晃動,像是在整理著什麼。
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一條未讀消息跳了出來:“舊閣樓的樟木箱夾層,還有樣東西。”發件人顯示“未知”。
巷口的風突然大了些,一片銀杏葉打著旋兒落在他腳邊。
葉尖沾著點暗紅色,像一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