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十二分,市圖書館東側巷口的梧桐葉沙沙作響。
宋昭蹲在監控盲區的牆根下,黑色棒球帽壓得很低,望遠鏡的橡膠目鏡貼著眼眶,鏡片上蒙著層薄霧——是他嗬出的白氣。
林薇家的陽台在三樓,鐵藝欄杆上掛著個藍白條紋的貓碗。
六點十五分整,陽台門準時滑開,穿米白睡裙的女人端著玻璃盤出來,動作像被按了慢放鍵:彎腰放碗,伸手摸向腳邊的虎斑貓,指尖剛觸到貓背又猛地縮回,垂在身側輕輕顫抖。
“瞳孔散得厲害。”宋昭對著衣領裡的微型麥克風低語,喉結滾動,“和昨天同一時間,喂貓的流程分了七步——放碗、退半步、摸左腕、摸右腕、摸後頸、摸貓、退回。機械得像上了發條的玩具。”
耳機裡傳來蘇晚的聲音,帶著古籍修複室特有的紙頁摩擦聲:“我剛調完她近三個月的就診記錄。每周三晚七點,固定預約‘鄭醫生’的心理谘詢,診斷欄寫著創傷後應激障礙,但開的藥是氯氮平片——治療精神分裂的強效鎮靜劑。”
宋昭的拇指在望遠鏡調焦環上頓住。
林薇轉身時,睡裙袖口滑到小臂,一道淺紅色壓痕像條蚯蚓爬過她內側皮膚,形狀和他上周在林浩宇基金會心理谘詢室見過的束縛帶完全吻合。
“她不是來治病的。”他的聲音沉下去,像石子墜入深潭,“是來被洗腦的。”
上午十點零七分,圖書館技術間的空調發出嗡鳴。
蘇晚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林薇最近三次就診的錄音被導入聲紋分析係統,波形圖在顯示屏上跳動,像心電圖般急促。
“聽這裡。”她按下播放鍵,錄音裡傳來林薇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混沌:“……賬本在……宋昭……U盤……”每說一個關鍵詞,尾音都會出現半秒的空白,像被剪刀剪過的磁帶。
“延遲0.3秒,關鍵詞後伴隨輕微吸氣聲。”蘇晚調出聲紋對比圖,藍色曲線在“賬本”“宋昭”“U盤”處突然拔高,“這是典型的催眠誘導下的無意識應答——潛意識被植入指令,清醒時根本記不住自己說過什麼。”
電腦另一屏彈出董嵐的視頻窗口,省廳技術處的頂燈在她鏡片上投下白影:“我比對了基金會內部通訊日誌,這些關鍵詞在錄音結束後兩小時內,全部出現在加密郵件裡。發件人IP……”她的鼠標點在屏幕上,紅色標記閃爍,“是心理谘詢室的座機。”
宋昭的指節抵著下巴,目光在三人的倒影間遊走。
蘇晚的發梢沾著修複古籍時用的糨糊,董嵐的領口露出半枚省廳徽章,而他自己的影子裡,左手背還留著昨夜在服務器間被金屬門框刮傷的血痕。
“他們在用林薇當活體竊聽器。”他說,聲音像繃緊的鋼絲,“陳默的妻子,成了情報中轉站。”
中午十二點五十六分,古籍修複區飄著檀香。
蘇晚坐在藤編椅上,正用軟毛刷清理《永安誌》第三冊的蟲蛀痕跡,餘光瞥見阿珍推著清潔車過來。
保潔員的藍布圍裙沾著水漬,車輪碾過地麵時發出“吱呀”一聲——比平時多了半拍卡頓。
“小蘇啊,這書放這兒可招蟲。”阿珍彎腰擦桌,車底的磁扣突然“啪嗒”脫落,金屬片滑到蘇晚腳邊。
她蹲下身,指尖剛碰到磁扣,就感覺到裡麵藏著硬物——是張微型存儲卡。
“謝阿珍姐提醒。”蘇晚笑著把磁扣撿起來,順手塞進工作台抽屜最下層。
等阿珍的清潔車拐過轉角,她立刻取出存儲卡,用鑷子夾著遞給宋昭。
“真相之眼”啟動時,宋昭的瞳孔泛起金紋。
指尖觸到存儲卡的瞬間,太陽穴像被錐子紮了一下,眼前閃過雪花點。
——女廁隔間的瓷磚泛著冷光,阿珍背貼著門,手在發抖。
她展開一張紙條,字跡歪歪扭扭:“周三晚七點,帶出《永安誌》第三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