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董嵐沉默了片刻,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材料真實。但發布與否,由你們決定。”
這句沒有傾向性的話,卻給了老劉最大的肯定。
當晚,雲江日報社長、總編輯和幾位核心部門主任召開的緊急會議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
最終的決定是,推翻原定的頭版內容,連夜趕製專題報道,次日頭版刊發。
印刷機的轟鳴聲,將成為這座城市的第一聲驚雷。
下午四點零八分,江心公園。
秋風蕭瑟,吹落一地枯黃的梧桐葉。
宋昭獨自坐在長椅上,看著湖麵泛起的漣漪。
一個佝僂的身影在她身邊坐下,是趙振邦。
他比上次見麵時更加憔悴,眼窩深陷,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沒有看宋昭,隻是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塞進宋昭的手中。
他的動作僵硬而遲緩。
“發布會開始前,我會走進會場。”趙振邦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我不說話,隻坐下。”他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是我唯一能還他的。”
宋昭展開紙條,上麵隻有一行手寫的地址,是明遠集團一處不為人知的資產倉庫。
她將紙條收好,凝視著趙振邦枯槁的麵容,忽然問了一個深埋心底的疑問:“當年,你為什麼沒逃?”
趙振邦渾身一顫,仿佛被這個問題刺穿了。
他低著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逃得掉人,逃不掉心。”
說完,他站起身,蹣跚著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中被拉得很長,像一根在風中徹底折斷的旗杆。
晚上七點五十六分,一輛不起眼的技術支援車停在市局附近的一條暗巷裡。
李國棟正在調試設備,手指在複雜的線路板上靈活地跳躍。
突然,他的動作一頓,目光銳利地掃向副駕駛的座椅。
他伸出手,在座椅下方的夾層裡摸索片刻,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微小的異物。
他將那個東西取了出來,是一個微型竊聽器,市麵上最新的型號。
李國棟把它放在手心,冷笑一聲。
他通過內部係統查詢,這個型號的設備,與明遠集團旗下的明遠物業近期的一批采購清單完全吻合。
他沒有毀掉它,而是熟練地將其拆解,接入一個反向信號發射器,迅速編寫了一段新的程序,將它變成了一個高效的“虛假情報源”。
“搞定了。”他對坐在後排電腦前的董嵐說,“讓他們聽聽,自己快完蛋的消息。”
車窗外,烏雲已經徹底吞噬了天空,沉甸甸地壓在城市的上空。
雨沒有落下來,風也停了,萬物都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從市局大樓到報社的印刷車間,從江心公園到這條黑暗的小巷,無數雙眼睛正注視著同一個即將到來的時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沙漏裡最後的幾粒沙。
風暴來臨前的最後一秒,空氣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