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宋昭掐滅了煙頭,“學者知道的,都是寫在書上的。我們要找的,是知道那些書上沒寫的東西的人。”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老搭檔秦川退休前的一次閒聊。
“西山那邊,有個怪人,一輩子與燈為伍,卻從不說燈的好壞。”
中午十二點零六分,城郊那座早已廢棄的戲台下,荒草叢生。
宋昭找到了林素娥。
老人瘦得像一截枯木,靜靜地坐在台下的破舊長凳上,任憑斑駁的陽光灑在身上。
她的手一直在摩挲著一盞燈骨歪斜的破舊花燈,那動作,仿佛在撫摸自己孩子的臉。
宋昭沒有說話,隻是從懷裡取出一枚小小的“引魂照路”掛飾,輕輕放在她麵前的石桌上。
林素娥的手指猛地一顫,渾濁的眼睛裡第一次泛起了波瀾。
她抬起頭,用一種幾乎被歲月磨平的聲音說:“許照山,他背叛了燈。”她的聲音像風吹過枯葉,“我們林家世代點燈,是為照亮亡魂回家的路,給他們一個歸宿。可他……他用燈來斷活人的歸路,把他們變成沒有思想的傀儡,永世不得超生。”
她顫抖著從懷裡摸出一本用牛皮紙包裹的手抄本,遞給宋昭。
“這是‘燈語口訣’,是燈奴之間傳遞消息的密語。許照山以為這東西已經失傳了。”她的手指指向其中一行字,“三燈不照麵,九步回頭難。記住,如果你們的人能接觸到他們,見到手指上纏著藍布的人,可以對他傳達暗令,那是我們林家當年安插進去的眼線,或許能救他出深淵。”
下午五點三十七分,市圖書館外的長椅上,人來人往。
蘇晚將一本《西方現代藝術史》放在長椅上,書頁裡夾著《燈語口訣》的複印件。
她起身離開,像個普通讀者一樣走進了圖書館。
半小時後,一個穿著圖書館工作服的年輕人——小舟,在整理散落書籍時,不著痕跡地將那本書收走。
夜幕降臨,圖書館檔案室的守夜人昏昏欲睡。
小舟借口去更衣室換衣服,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用指甲在地板的灰塵中飛快地刻下一行小字,隨即用腳抹去。
但那瞬間的刻痕,已經被董嵐部署在通風口的微型紅外掃描儀捕捉。
“周三,賬冊改藏通風井二層,他們要清人。”安全屋內,董嵐將還原出的信息投在屏幕上。
“‘清人’是他們的黑話,意味著要將所有暴露或有風險的‘燈奴’,通過特殊渠道轉移到境外的分支機構。一旦轉移,我們就徹底失去了線索。”
時間,瞬間被壓縮到了極限。
晚上八點十一分,蘇晚正在整理所有線索,試圖在周三到來前找到突破口。
她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匿名彩信。
點開的瞬間,她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張嚴重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裡,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在圖書館門口哭泣,正被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強行抱走。
那個女孩,是七歲的她。
而在他們身後幾米遠的地方,一個男人靜靜地站著,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頭上戴著一頂標誌性的銀發束髻。
是許照山。
蘇晚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
她顫抖著將照片翻轉,背麵,是用墨水寫的一行字,筆跡淩厲,仿佛要劃破紙背。
“素娥若言,汝當焚。”
如果林素娥說了什麼,你就得被燒成灰燼。
宋昭一把奪過手機,看到照片和那行字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警徽,冰冷的金屬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終於明白了。
漁燈會從來沒有放過蘇晚,她父親的死,她被綁架的童年,都不是孤立的事件。
他們不是要殺她滅口,他們是要讓她“回歸燈門”,成為新的“燈奴”。
窗外,夜色如墨。
一輛無牌的黑色轎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居民樓下。
它沒有熄火,但車燈緊閉,像一頭潛伏在黑暗中,收斂了所有氣息準備撲殺的野獸。
突然,兩道雪亮的光柱毫無征兆地亮起,精準地穿透黑暗,死死地鎖定了他們所在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