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十七分,廟會密室。
空氣裡彌漫著陳年香灰與血腥氣混合的腥甜,像是某種祭祀儀式的呼吸。
宋昭貼著牆根移動,呼吸壓得極低,每一步都踩在燭影交界處的暗斑上。
阿強的電動車還停在廟外偏院,車筐裡那封未寄出的家書已被雨水浸透——那是他留給五歲女兒的最後一句話:“爸爸這次,是真的在做好事了。”
宋昭沒有時間悲傷。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顱內如針紮般刺痛,“真相之眼”在血脈中低鳴,仿佛感應到即將開啟的深淵。
他借著供桌陰影滑至主燈座下方,指尖觸到那枚藏在供品箱底的銅鈴。
冰冷的金屬表麵刻著魚鱗紋,與父親遺物殘片上的圖案嚴絲合縫。
他迅速將其嵌入底座暗槽,動作輕得如同將一顆心跳放回胸腔。
就在那一刻,整座廟宇的燈火忽然齊齊一顫。
鼓聲起。
九圈紅燭同時暴漲,火焰由赤轉青,映得穹頂殘破的彩繪鬼麵猙獰欲動。
中央陣心,一名戴青銅麵具的少年緩緩抬手,掌中托著一支燃著的火把。
他身形瘦削,腳步虛浮,像是被無形絲線牽引的傀儡。
誦經聲從四麵八方湧來,低沉、整齊、非人般機械,仿佛整座山體都在吟唱。
宋昭伏在地上,瞳孔驟然收縮——金色紋路自虹膜邊緣蔓延,像熔化的金屬緩緩注入眼底。
“開始了。”他在心中默念。
蘇晚的聲音通過耳塞傳來,冷靜得近乎冷酷:“聲波頻率已監測到異常,腦控諧波正在加載。三分鐘後進入不可逆階段,所有孩童將永久喪失自主意識。”
宋昭點頭,手指悄然按在***啟動鍵上。
三、二、一。
嗡——
一聲尖銳到幾乎不可聞的震蕩自銅鈴內部爆發,如細針刺入腦髓。
誦經聲猛地一滯,緊接著,孩童們齊齊抱頭慘叫,赤色短袍下的身體劇烈抽搐,頸間銅片發出詭異共鳴。
燭火瘋狂搖曳,光影扭曲成掙紮的人形。
守衛動了。
黑衣人從廊柱後衝出,刀光一閃,直撲供案方向。
“在這兒!”阿強的聲音突然炸響在廟門口。
他猛地掀翻一車香燭,高舉雙臂,“鈴在——我這兒!”
所有人瞬間調轉方向。
宋昭眼睜睜看著那個曾因誤送迷藥而淪為“燈奴”的外賣騎手,被三根鐵棍同時擊中脊背。
阿強撲倒在地,卻仍掙紮著向前爬,嘴裡還在喊:“跑啊……快跑——”
然後,他右手狠狠按下遙控器。
廟後配電房爆出一團火光,整座建築瞬間陷入黑暗。
唯有九圈殘燭在風中搖曳,映出地上一道扭曲的血痕,正緩緩延伸向廟門。
宋昭動了。
他在絕對的黑暗中疾行,憑借十三年刑偵練就的空間記憶,繞過陷阱繩索,避開巡邏足音。
每一步都踏在心跳間隙,每一息都壓在生死邊緣。
他能聽見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能感覺到“真相之眼”在顱內燃燒,等待那一觸即發的瞬間。
三點四十九分。
他抵達陣心。
那名戴麵具的少年僵立原地,火把垂在身側,肩膀微微顫抖。
宋昭緩緩抬手,指尖輕觸其麵具邊緣。
——觸碰成立。
金色紋路暴漲,瞳孔如燃。
【回溯開啟】
畫麵閃現:烈焰吞噬廟宇,許照山跪在火海中央,麵容焦黑,卻仍高舉雙手,將一枚頭罩戴在跪地少年頭上。
誦經聲如潮水灌入耳道,數十人齊聲念誦:“燈頭立,則舊魂滅;新火燃,則舊名消。”少年掙紮哭喊,卻被四名壯漢死死按住。
針管刺入太陽穴,渾濁液體注入大腦。
他的眼睛逐漸失焦,嘴唇開始無意識地複述經文……
【回溯結束】
宋昭猛地抽手,踉蹌後退半步,頭痛如裂,視線模糊了一瞬。
但他嘴角卻揚起一絲近乎悲憫的弧度。
“你不是繼承者……”他低聲說,聲音沙啞卻清晰,“你是最後一個受害者。”
少年渾身一震,麵具下的呼吸驟然紊亂。
四點零二分。
遠處忽有微弱火光亮起——備用發電機啟動,主燈重燃。
火焰升騰,照亮少年顫抖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