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在從破損窗戶透進的光柱中飛舞,這裡的一切都還保持著當年的模樣,仿佛時間被凝固了。
宋昭帶領著一支精悍的專案組重返現場,他徑直走向那個布滿灰塵的巨大控製台,蹲下身,在台麵下方一塊不起眼的金屬板後,取出了一個同樣被烈火灼燒過的金屬盒子。
盒子裡,是七枚真正的警徽,它們被藏在這裡,躲過了那場大火和後來的清掃。
他將七枚警徽一一取出,小心翼翼地擺放在當年的會議桌上,每一枚警徽下方,都對應著一個名字。
攝像機已經架好,紅色的錄製燈亮起。
宋昭整理了一下衣領,麵對鏡頭,聲音沉穩而沙啞:“這不是複仇,是還債。”
他頓了頓,拿起第一枚警徽:“他們不是檔案裡冰冷的‘身份不明’,他們是——宋建國。”身後的大屏幕上,立刻浮現出他父親年輕時的照片,英姿颯爽。
“李振邦。”
“王衛國。”
每念出一個名字,他的聲音就沉一分,身後的大屏上就亮起一張鮮活的麵孔。
當他念完第七個名字——“周誌強”,並將最後一枚警徽輕輕放回桌麵時,在場的所有專案組成員,無論男女,全都下意識地肅立,向著那七張麵孔,致以無聲的敬禮。
錄製結束,林疏月走到他身邊,低聲問:“你還想做什麼?”她能感覺到,宋昭平靜的外表下,壓抑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宋昭的目光越過她,望向窗外渾濁的江麵,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讓所有人聽見。”
傍晚六點五十九分,天色陰沉如鐵。
蘇晚的電腦屏幕上,最後一個數據同步進度條終於達到了百分之百。
紀檢雲端的所有核心證據,包括那份剛剛生成的白皮書,已經加密分發至全國十二個互為備份的絕密節點。
這意味著,除非有人能同時摧毀這十二個分屬不同係統的頂級服務器,否則,這份證據將永不消亡。
她關閉終端,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抬頭望向窗外。
持續了一整天的暴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厚重的烏雲被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清冷的月光穿透雲層,瀑布般灑下,照在翻湧的江麵上,每一道波紋都閃爍著粼粼的銀光。
而在數百公裡之外,一個與江城風貌截然不同的邊境小鎮,白知語站在一座老舊的壁爐前。
她打開一個天鵝絨盒子,裡麵靜靜地躺著一把造型古典的黃銅鑰匙。
這是她父親林浩宇留下的遺物之一,一個瑞士銀行保險庫的鑰匙。
她曾以為裡麵是父親留給她的財富,但現在她明白了,那裡麵鎖著的,是父親的罪證,也是他最後的投名狀。
她麵無表情地將鑰匙投入熊熊燃燒的火焰。
黃銅在火焰中迅速升溫、變紅,最終緩緩熔化,扭曲變形,與燃燒的木炭融為一體。
在火焰升起,將她蒼白的臉映得通紅的那一刹那,她仿佛聽見了遙遠江城的風聲,聽見了那段在城市上空回蕩了六十八秒的旋律。
她輕聲說:“聽見了。”
同一時刻,江城西郊的墓園。
宋昭站在父親宋建國的墓碑前,將一枚嶄新鑄造的、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警徽,輕輕放在了冰冷的碑石上。
風從江麵吹來,掠過鬆林,發出海潮般雄渾的聲響,仿佛在回應著那句他從未說出口、卻早已刻進骨血的誓言:這一次,曆史不會再被水衝走。
城市在經曆了白天的喧囂與震動後,逐漸沉入深夜的寂靜。
白天的風暴似乎已經塵埃落定,正義的旗幟已經高高揚起。
然而,在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之下,一股無形的暗流卻在以更快的速度集結。
他們的反擊是如此公開、如此決絕,就如同一聲響亮的戰吼,雖然震懾了敵人,卻也徹底暴露了自己的陣地。
沈硯獨自一人留在了市檔案館的地下數據室,他答應過蘇晚,會守在這裡,直到天亮。
他相信蘇晚的技術,相信區塊鏈的堅不可摧。
可不知為何,他心中那股不安卻越來越強烈。
他盯著監控屏幕上交錯的數據流,一切正常。
但就在這時,備用電源係統的一盞指示燈,毫無征兆地、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頻率與心跳異常吻合。
那不是故障,更像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