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十八分,天光未亮,城市仍在沉睡。
D7倉外圍三百米,高壓電塔的鋼鐵骨架在熹微的晨光中像一頭沉默的巨獸。
塔基的檢修口,兩個身穿電力巡檢服的身影正以一種與身份不符的精準和迅捷,安裝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儀器。
冷風割過臉頰,宋昭的目光銳利如鷹,死死盯著D7倉的方向,而一旁的陳硯則十指翻飛,將寬頻信號捕捉儀的接口與微型電腦無縫對接。
“數據流已捕獲。”陳硯壓低聲音,耳機裡傳來他沉穩的呼吸,“正在回傳,林晚,看你的了。”
耳機那頭,隻有輕微的電流聲和鍵盤敲擊音,林晚從不需要多餘的言語。
宋昭的視線掃過腕表,距離對方安防係統數據備份窗口關閉還有七分鐘。
每一秒都像被拉長的琴弦,繃緊到極致。
突然,林晚的聲音切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找到了。一個非常狡猾的循環漏洞。”
宋昭的心提了起來:“說。”
“D7倉夜間監控視頻流,每隔二十三分鐘,就會出現一次精確到零點六秒的幀丟失。時間點完美覆蓋了B區地下冷藏庫電梯的每一次開啟時段。”
零點六秒,對於人眼而言幾乎無法察覺,但在數據層麵,這是一個精心鑿開的後門。
“能還原嗎?”程野問。
“正在逆向算法補償,將碎片化的數據幀重組……好了!”林晚的聲音猛地拔高,一張經過拚接、略顯模糊但關鍵細節清晰的圖像被同步發送到陳硯的終端上。
畫麵中,一道厚重的鉛門緩緩開啟,一個穿著白大褂、身形瘦高的男人正推著一具蓋著白布的擔架,消失在電梯的幽暗深處。
男人的臉被陰影遮蔽,但當他伸手按下樓層按鈕時,攝像頭捕捉到了他左手食指指節上一處猙獰的舊傷疤痕,像一條盤踞的蜈蚣。
“放大左手。”宋昭命令道。
圖像被拉近,疤痕的形態被清晰勾勒。
宋昭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份十年前的檔案。
那是一起醫療事故,主刀醫生周正聲因為器械滑脫,左手食指被手術刀深度劃傷,留下了永久性創傷記錄。
而官方記錄裡,這位醫學天才早已在三年前死於一場意外車禍。
上午九點四十四分,法醫中心影像分析室。
巨大的環形屏幕上,無數數據流如瀑布般傾瀉。
唐雨柔的指尖在觸控板上輕點,神情專注得像是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
她調取了D7倉近三年所有以“設備維護”為名義的出入登記,在海量信息中,一個名叫“徐建”的技術人員引起了她的注意。
此人每月都會在固定時間出現在製冷係統的保養名單上,履曆完美無瑕,但奇怪的是,人臉識彆係統從未捕捉到過他的任何一張正麵影像,每一次都像是巧合般被設備、角度或光線完美避開。
“太刻意了。”唐雨柔喃喃自語。
她將所有能采集到的側臉、背影和模糊的遠景片段導入三維建模係統。
隨著服務器的低鳴,一個虛擬的人體骨架在屏幕中央緩緩成型。
係統開始進行步態分析,將登記信息中的身高體重與模型的動態數據進行比對。
幾分鐘後,一行紅色的警告彈出:步態模型與登記身高存在4.2厘米誤差。
結論:目標極有可能長期穿戴矯形鞋墊,以掩飾真實體型。
唐雨柔的眼神一凜,她打開了另一個加密數據庫,輸入了關鍵詞:十五年前,城西化工廠火災,救援人員名單。
名單上,一個名字赫然在列——趙立群,消防員,官方記錄中,他為救人被困火場,英勇殉職,屍骨無存。
而他的體檢檔案裡,清晰地記錄著他因為天生雙足長度差異,需要佩戴特製鞋墊。
他的身高,恰好比那個叫“徐建”的偽造身份,低了4.2厘米。
中午十二點零三分,支援中心戰術會議室。
凝重的氣氛在空氣中發酵。
宋昭將周正聲和趙立群的照片並排投射在主屏幕上,兩個本該死去的人,卻像幽靈一樣在D7倉的記錄裡交彙。
“醫生負責‘內容’,前消防員負責‘維護’,一個完美的閉環。”宋昭的手指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們隱藏得太深,常規手段無法觸及核心。我們必須逼他們自己露出馬腳。”
他深吸一口氣,拋出了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影像擬態’。利用林晚發現的零點六秒丟幀規律,在下一次‘徐建’進行設備保養的時候,我們插入一段偽造的視頻。”
“偽造什麼?”陳硯問。
“偽造一具屍體被轉運的畫麵。”宋昭的目光掃過眾人,“不是運進冷藏庫,而是運出來,直接送往焚化通道。我們要讓他們相信,他們的秘密暴露了,我們正在清理‘證據’。”
林晚立刻明白了:“我可以製作出天衣無縫的高仿真合成影像,但細節需要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