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透了墨汁的濕布,沉重地壓在D7倉的金屬屋頂上。
戰術靴踩在碎石上的聲音被風聲吞噬,宋昭的命令通過骨傳導耳機清晰地傳入每個隊員耳中,冷靜得不帶一絲溫度。
他們如同一群融入黑暗的幽靈,無聲地包圍了這頭沉睡的鋼鐵巨獸。
倒計時在林晚的頻道裡跳動,每一次數字的變換都像鼓點,敲擊著所有人的心臟。
當數字歸零的瞬間,便攜式EMP***發出一陣人耳無法捕捉的嗡鳴,D7倉最後一層脆弱的電子防禦應聲失效,備用電源指示燈掙紮著閃爍兩下,徹底熄滅。
幾乎在同一時刻,唐雨柔已經通過預設路徑進入了通風係統的主管道。
她像一隻靈貓,動作輕盈而精準,將惰性氣體穩定地注入循環係統。
這不是為了製服敵人,而是為了構築一道無形的屏障,一道能將可能存在的、看不見的死亡威脅——那些隻需一滴就能毀滅整個小隊的神經毒劑——牢牢鎖死在源頭的安全牆。
“目標信號移動中,確認車輛路線,終點D7倉。預計抵達時間,十八分鐘。”林晚的聲音冷靜地傳來,屏幕上的紅點正沿著市郊公路高速移動,那個紅點代表著周正聲,也代表著一張蓄謀已久的大網,終於等到了它企圖捕獲的獵物。
這個信號,就是他與“複蘇節點”之間無法割裂的鐵證。
淩晨兩點零八分,B區地下製冷室。
厚重的鉛化防爆牆在一聲沉悶的爆破聲中被撕開一個缺口,冰冷的白霧夾雜著粉塵撲麵而來。
突擊隊員魚貫而入,戰術手電的光柱在彌漫的霧氣中切割出數道光路,照亮了眼前令人心悸的一幕。
六具閃爍著金屬寒光的低溫艙靜靜地並列著,如同六口為活人準備的棺材。
艙體上方的狀態指示燈顯示,其中三具正處於升溫程序中,微弱的電流聲在死寂的製冷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宋昭的目光沒有絲毫停留,徑直衝向最左側那具編號為D3的低溫艙。
他的動作沒有半分猶豫,仿佛在來之前就已經演練了無數次。
他猛地拉開艙體的觀察窗,一張因長期低溫浸泡而顯得異常浮腫、卻依稀能辨認出輪廓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正是失蹤了三年的首席物證鑒定專家,陳硯亭。
他的雙眼緊閉,麵色青白,若非胸口微弱的起伏,幾乎與死人無異。
“生命體征穩定,但極度虛弱,處於淺層喚醒狀態。”唐雨柔迅速將便攜式監測儀的電極片貼在艙體外部接口上,一連串數據流過屏幕,“腦電波異常活躍,有高頻腦區刺激痕跡,是語言信息。他近期被動接收了大量的錄音。”
就在這時,唐雨柔的指尖在艙體底部摸到了幾道不規則的凸起。
她借著手電光湊近一看,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那是一行用指甲或其他尖銳物在金屬內壁上拚死刻下的字跡,歪歪扭扭,卻充滿了絕望的力量:“救我,周在說謊。”
淩晨兩點三十四分,D7倉的中央控製室已被完全掌控。
沈硯的手指在服務器主控台的鍵盤上翻飛,無數行代碼如瀑布般刷過屏幕。
林晚則在一旁,全力破解著層層加密的行動日誌。
冰冷的真相隨著數據的解鎖,一點點被剝離出來。
一個名為“回聲計劃”的絕密項目浮出水麵,其核心內容令人不寒而栗——該計劃共涉及九名在關鍵案件中掌握核心證據的“活體儲備證人”,陳硯亭隻是其中之一。
他們被以各種理由宣布“死亡”或“失蹤”,實際上卻被冷凍封存,成為可以隨時被“喚醒”、被篡改記憶、用以提供“完美證詞”的工具。
日誌顯示,已有三名證人被用於偽造死亡聲明,徹底抹去了他們在世間存在的痕跡。
“找到了。”沈硯忽然停手,他在一個看似無關的檔案櫃最深處,抽出一本被塑料封套包裹的牛皮紙日誌。
日誌的署名是周正聲,字跡剛勁有力,內容卻陰冷無比:“……肉體會腐爛,證據會消失,但隻要意識不滅,真相就永遠可控……宋建國那個老頑固,他最後一句話竟然是‘你們殺不死記憶’。真是可笑,記憶,不過是最容易被重塑的東西。”
宋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