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文史樓後，窗外的天色更暗了，校園裡的路燈同時亮起，昏黃的光暈在寒冷的空氣中暈開，給這座古老的學府增添了幾分朦朧而莊嚴的暖意。
陌生的環境，即將到來的比賽，來自天南地北的競爭...
陳默忽然轉頭看了看身旁安靜的女孩，她的側臉在路燈的光芒下勾勒出柔和輪廓。葉妍似乎感覺到了陳默的目光，側過頭，對他淺淺地笑了一下，細小的雪花不知何時又飄了下來，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輕輕一顫，融化了。
陳默的心跳，在北大冬日的寂靜裡，在周圍細微的人聲中，悄然快了幾分。
...
在博雅居簡單用過晚飯後，陳默和葉妍便各自回了房間。酒店的暖氣很足，隔絕了外麵凜冽的寒氣。陳默把明天考試可能需要用到的筆、準考證、身份證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
他攤開筆記本，想再溫習一下自己積累的素材和行文結構，但思緒卻有些飄。一會在想隔壁的葉妍此時會不會在複習，一會又想明天的題目會和什麼有關，一會又想考完之後去哪裡逛逛...
呼~
陳默深吸一口氣，撇開胡思亂想的念頭，合上筆記本，決定養精蓄銳。
窗外的京城，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龐大，雪沒有再下，但寒意似乎更重了。
翌日，清晨七點。
鬨鐘準時響起。陳默拉開窗簾，外麵天色依舊灰蒙蒙的，鉛灰色的雲層壓得很低，像是醞釀著什麼。沒有陽光，隻有一片清冷的冬日晨光。昨夜殘留的薄雪幾乎看不見了，隻餘下地麵和屋頂濕漉漉的痕跡，空氣乾冷刺骨。
兩人在酒店餐廳吃早餐時，馬東反複叮囑著注意事項：保持卷麵整潔、審題要仔細、時間分配要合理。
陳默和葉妍都隻是默默點頭，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葉妍今天紮了個乾淨利落的馬尾，穿著素色的羽絨服，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但眼神專注而沉靜。陳默注意到她握著筷子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
八點整，三人再次踏進北大東門。
校園裡比昨天下午更顯肅穆安靜，隻有三三兩兩和他們一樣拿著白色筆袋、步履匆匆的考生身影。
目的地依舊是文史樓。
文史樓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來自天南地北的少年們，臉上帶著相似的緊張和期待，低聲交談著，各種口音混雜在一起。陳默又看到了昨天那個穿呢子大衣的男生，正神色輕鬆地和一對雙胞胎搭話；還有一個獨自看書的樸素女生則安靜地站在角落，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東北口音的高個子男生正搓著手哈氣，似乎很怕冷...？
八點半，考生憑準考證陸續進入考場。陳默和葉妍的座位離得不遠，中間隔了兩排。教室裡的暖氣開得很足，驅散了外麵的寒意，卻也帶來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感。
陳默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將準考證和身份證放在桌角，從筆袋中拿出兩支筆：一支是常用的黑色簽字筆，一支是這次過來時葉妍送給他的，也是黑色簽字筆。
九點整，鈴聲準時響起，監考老師開始分發試卷。
偌大的教室裡瞬間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陳默拿到試卷，目光立刻聚焦在作文題目上：
題目：門。
要求：文體不限詩歌除外），題目自擬，不少於800字。
一個極其簡單，卻又蘊含著無限可能的題目。
陳默的心跳在最初的凝滯後，反而漸漸平穩下來。他沒有像周圍一些人那樣立刻開始埋頭疾書，也沒有露出困惑或茫然的表情。他隻是靜靜地盯著那一個字——“門”。
腦海裡，各種意象、畫麵、哲思如同潮水般奔湧而來，卻又在一種近乎本能的篩選下迅速沉澱、凝聚。
「具象的門？家門、校門、城門、曆史中沉重的宮門、想象中通往未知秘境的門...嗯~~~太普通，太容易流於表麵了。」
「抽象的門？機遇之門、知識之門、選擇之門...這個方向好像是蠻有深度的。」
「那“門”的本質是什麼？」
「是界限，是通道，是守護，是隔絕，是開啟，是關閉...它既是物理的屏障，也是心理的象征。」
想著想著，一個核心的念頭在他心中清晰起來：門，從來不是單向的。它不僅僅是一個入口或出口，它本身就代表著一種狀態，一種關係，一種選擇。
陳默忽然想起了魯迅筆下“鐵屋子”的比喻，那扇沉重的、禁錮思想的“門”；他想起無數曆史轉折點上，那些被叩開或強行撞開的國門、思想之門；他想起個人成長中，那些主動推開或被動關閉的心門、機遇之門......
一個立意在他心中成型：門，是雙向的凝視與選擇。推開一扇門，意味著你選擇接受門後的世界，同時也意味著門後的世界選擇了你。它考驗著勇氣，也檢驗著資格；它帶來機遇，也伴隨著責任。
這個立意瞬間點燃了他的思維。他沒有急於動筆，而是迅速在草稿紙上勾勒出幾個關鍵點：界限、跨越、選擇。
思路清晰後，陳默的目光變得銳利而專注。他拿起葉妍送的那支筆，旋開筆帽。冰涼的筆身握在手中，卻似乎傳遞著一絲暖意。他不再猶豫，在答題卷上，鄭重地寫下了自己擬定的標題：
《門之界》
筆尖在光滑的紙麵上流暢地滑動，發出細微而堅定的沙沙聲。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那些積累的詞彙、精妙的比喻、深刻的哲思如同找到了最合適的河道，奔湧而出，彙聚成有力的文字洪流。
時間緩緩流逝，當陳默寫完最後一個句號，輕輕籲出一口氣，抬起頭時，才發現窗外的灰雲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漏下幾縷微弱的陽光。
考場裡依舊安靜，隻有筆尖摩擦紙頁的聲音和偶爾的翻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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