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樓到地窖,是一段漫長的、幾乎要耗儘她所有力氣的旅程。
她跑得那麼快,快得幾乎要將自己的肺給撕裂。但她依然覺得不夠快。
通往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口令是什麼來著?不重要了。
莉拉甚至沒有減速,她盯著那堵冰冷的、雕刻著蛇形浮雕的石牆,抬起手,然後向前一推。
那堵厚實的牆壁,瞬間無聲無息地向兩邊退開,如同迎接一位許久沒有回家的主人。
公共休息室裡空無一人,莉拉徑直衝向了通往男生宿舍的螺旋樓梯,布雷斯踉踉蹌蹌地跟在她身後。
西奧多就站在德拉科的房間門口,門緊緊的關著,他看了看莉拉,迅速打開一條門縫。他們三個人進了房間後,西奧多又設了幾個防護咒在房門附近。
房間裡很暗,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隻有一盞放在床頭櫃上的提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魔藥味和血腥氣。
德拉科就躺在那張掛著銀綠色帷幔的床上。臟兮兮的外袍被扔在地上,身上的白色襯衫被冷汗浸得半濕,勾勒出他因為痛苦而蜷縮起來的、瘦削的輪廓。
他的臉蒼白得像一張被雨水打濕的紙,嘴唇毫無血色,鉑金色的頭發淩亂地貼在額頭上。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座布滿了裂紋的大理石雕像。
他閉著眼睛,眼珠在緊閉的眼皮下快速地轉動著,長長的睫毛像蝶翼一樣,劇烈地顫動。
莉拉走近了些,發現他的身體正不受控製地、以一種極細微的幅度顫抖著。
那不是因為寒冷。
她認得這種顫抖。那是鑽心咒留下的、惡毒的後遺症。
那種深入骨髓、直接作用於神經的絕對痛苦即使在咒語停止後,也依然會像幽靈一樣,盤踞被施咒人的身體裡,讓他們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神經,都記住那種被撕裂的感覺。
看到這一幕,心痛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
她一步步地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微微顫抖的手。
"有沒有人來過?"她的聲音很輕,仿佛稍微大聲一點,就會把他驚擾。
"沒有,"站在她身後的布雷斯,聲音沙啞地回答,"你走之後,西奧多立刻就在門口設下了最強的防禦咒和警報咒。除了我們,誰也進不來。"
莉拉點了點頭。她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櫃上。那裡放著一個裝著淡紫色液體的小瓶子,已經空了一半。
瓶身上貼著一張白色的標簽,上麵用花體字寫著:
"止魘靈液"
"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詹努斯·蒂奇永久性損傷病房特供。"
莉拉拿著瓶子轉向西奧多,"西奧多,這是什麼?"
"最高級彆的強效鎮定劑,"西奧多緩緩開口,"能瞬間壓製痛苦的精神類魔藥。通常隻用於在阿茲卡班被攝魂怪折磨得精神崩潰的重刑犯。"
莉拉瞬間明白了——龐弗雷夫人的藥櫃裡,不可能有這種東西。這是馬爾福家的。
"喝下去能獲得暫時平靜,"西奧多繼續道,"但痛苦會被強壓進神經深處,總有一天會以更猛烈的方式爆發。"
一聲輕微的爆裂聲,皮姆西憑空出現在角落,臉上掛著恐懼。它不敢看床上的德拉科,哆嗦著站在地上:
"小姐,少爺……"它捧著銀質小瓶,裝著散發薄荷檸檬草氣味的清澈液體,"主人吩咐,不管用什麼辦法,明天早晨一定要讓小主人喝下這個。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小主人的異常。"
醒神藥劑。
莉拉轉向那個戰戰兢兢的小精靈。
"盧修斯讓德拉科承受痛苦,"她的聲音很平靜,像在陳述事實,"然後用更強的藥劑,把他變成能出門見客的完美木偶。真是不愧是盧修斯·馬爾福。"
冰冷的憤怒從心底湧起。他不在乎德拉科會不會瘋掉,隻在乎馬爾福的臉麵,在乎自己在那個怪物麵前的地位。他不是父親,隻是個為了自保可以犧牲親生兒子的懦夫。
"莉拉……"西奧多察覺到她的怒意,"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西奧多。"莉拉盯著皮姆西手裡的藥劑,"我隻是在想,如果我現在衝到馬爾福莊園,用鑽心剜骨咒對準盧修斯的腦袋,他會不會也給自己準備一瓶解藥?"
西奧多走到她身邊,用斯萊特林式的冷靜說:"莉拉,聽我說。盧修斯先生的做法雖然不近人情,但從策略上講是正確的。"
"正確?"莉拉猛地轉頭,死死盯著他。
"他現在這樣子,如果明天出現在大禮堂,你覺得斯內普會看不出來嗎?鄧布利多會看不出來嗎?"
西奧多迎著她的目光,毫不退縮,"現在塞德裡克·迪戈裡死了,所有矛頭都指向一場"意外"。但真有人信這是意外嗎?"
"萬一這時候有任何關於德拉科的流言傳出去,哪怕隻是說他被嚇病了,你覺得那些人會怎麼聯想?他們會把所有臟水都潑到他身上。到那時候,就算盧修斯·馬爾福有天大本事,也保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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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拉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將那股幾乎要吞噬她的怒火壓下去。
西奧多說得對。她可以殺了小巴蒂,哈利可以幫他隱瞞,但她堵不住悠悠眾口。
德拉科·馬爾福,一個斯萊特林,一個前食死徒的兒子,在三強爭霸賽的決賽之夜,恰好"病"了。而另一個勇士,卻死了。
這其中的想象空間,足夠麗塔·斯基特寫滿整整一個月的頭版頭條。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股混雜著藥劑和血腥的氣味,讓她感到一陣反胃。
"……我知道了。"
她從皮姆西手裡拿過那瓶藥劑,然後對它揮了揮手,"你走吧。告訴你的主人,他的兒子,我會照顧。"
皮姆西如蒙大赦,立刻消失了。
莉拉轉回頭,重新看向床上的德拉科。他在斷斷續續的說胡話。
"……好冷…莉拉…我好冷……"
他似乎陷入了一個極其痛苦的噩夢,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莉拉俯下身,輕輕地撫摸著他冰冷的額頭,然後印下了一個吻。
"我在這兒,"她在他耳邊低語,"彆怕,德拉科,一切都過去了。"
在這一刻,什麼誤會,什麼懷疑,什麼爭吵,都變得微不足道。
那些屬於青春期的、幼稚的、關於嫉妒和占有欲的拉扯,在真正的、殘酷的生死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她看著他這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看著他身上那些傷痕,看著他那雙緊閉的、卻依然流露出無儘恐懼的眼睛。
她終於明白了。
愛不是占有,不是索取,不是那些在天文塔上用煙火和親吻構成的、浪漫而虛幻的泡沫。
愛是眼前這個人。
她想起他在天文塔上,用那種近乎瘋狂的方式,逼著她承認自己的感情;在霍格沃茨特快上,用那種幼稚而又霸道的口吻,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
她想起他在墓地裡,跪在那個怪物麵前,用儘全身的力氣,扮演著一個他自己都唾棄的角色。
他是個混蛋,是個無可救藥的、自以為是的、被寵壞了的斯萊特林混蛋。
但同時,他也是她的。
是這個會在她做噩夢時,笨拙地跑來安慰她的男孩,是這個會在所有人都懼怕她、遠離她的時候,選擇站在她身邊的男孩。
是這個,為了保護她,寧願自己走進地獄的男孩。
莉拉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輕輕地抵著他那隻冰冷顫抖的手。
是這個她願意用自己的靈魂去交換,用自己的一切去守護的人。
她握緊了他的手,將自己的體溫,一點點地,傳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