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掛滿了照片,全是同一個男孩。一個胖乎乎的金發男孩,從穿著尿布坐在高腳椅裡,到騎著一輛嶄新的紅色自行車,再到穿著一套可笑的、仿照貴族學校製服的西裝。
每一張照片裡,他都咧著嘴,露出一種心滿意足的傻笑。
這就是哈利嘴裡那個"愚蠢的麻瓜表哥"。莉拉想,就在她走到走廊儘頭的時候,一扇門突然打開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幾乎是立刻就填滿了整個門框。
那是一個比照片裡還要龐大得多的男孩,他穿著一件大得離譜的t恤,手裡正拿著一大包薯片,正一把一把地往嘴裡塞。
他看到莉拉,動作停住了。他的嘴還張著,裡麵塞滿了被嚼碎的、金黃色的薯片殘渣。他那雙藏在肥厚眼皮下的小豬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一動不動,像一尊被施了全身束縛咒的、由劣質黃油雕成的雕像。
"你好?"莉拉試探性地開口。
沒有回應。隻有薯片渣從他半張的嘴裡掉出來一點,落在他那件印花t恤上。
莉拉皺了下眉。她開始懷疑這個生物是否具備基礎的語言能力。
就在這尷尬的、甚至可以說是荒誕的對峙中,走廊儘頭的一扇門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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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從房間裡探出頭來。
他的頭發還是那樣亂糟糟的,像是剛被一陣狂風吹過。他戴著那副用透明膠帶粘起來的圓框眼鏡,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
當他看到站在走廊裡的莉拉時,他先是震驚,緊接著是無法掩飾的喜悅,他那雙綠色的眼睛裡有太多的話想說,但它們都被死死地鎖在了喉嚨裡。
整個走廊裡,隻有一片死寂。三個人,形成了一個古怪的三角形。
"達力?"哈利終於開口了,"你在乾什麼?"
達力沒有反應。他直勾勾的看著莉拉,莉拉被他盯得心裡直發毛,感覺自己是什麼神奇動物。
哈利看起來有些不耐煩了。他看了一眼莉拉,又看了一眼還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表哥,最終做出了一個非常格蘭芬多的決定。
他走過來,握起拳頭,毫不客氣地對著達力的胳膊來了一下。
"嗷!"達力發出一聲慘叫,終於從那種神遊天外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他手裡的薯片撒了一地。他憤怒地轉向哈利,正準備咆哮,但在看到莉拉的那一刻,那股怒氣又像被針紮破的氣球一樣,瞬間癟了下去。
他的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乾什麼!"
"你還不下樓嗎?"哈利麵不改色,"巨無霸漢堡秀要開始了,你最好趕緊下去,不然就要錯過了。"
"巨無霸漢堡秀?"
這個詞顯然比任何魔咒都更能召喚達利的靈魂。他笨拙地點了點頭,甚至對莉拉擠出一個他自以為友善的笑容,然後就邁開沉重的步伐,咚咚咚地跑下了樓。
地板隨著他的腳步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整個走廊瞬間清靜了。
還沒等莉拉開口,哈利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進了那間臥室,然後"砰"的一聲,房門被他從裡麵關上了。
"天哪,莉拉!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壓低聲音問,語速快得像連珠炮,"我是說……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姨夫姨媽他們……"
"我不是在信裡說我會來嗎?"莉拉看著他,"我在你家外麵那條該死的、所有房子都長得一模一樣的街上,像個白癡一樣轉了三圈,吹了口哨。你人呢?"
"我聽到了,但我出不去!"哈利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煩躁地用手抓了抓自己那本就亂糟糟的頭發,"我姨夫姨媽把我鎖在房間裡,不準我出門,他們說要一直關到我被霍格沃茨開除為止!"
他停下來,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噓,小點聲!哈利!"莉拉壓低聲音。
"那你是怎麼進來的?"哈利終於冷靜了一些。
"我說我們迷路了,需要借個電話。"莉拉輕描淡寫地回答,"你的姨夫對……鑽孔機很感興趣,而你姨媽喜歡彆人誇她的盤子。他們很容易分心。"
哈利發出一聲介於呻吟和苦笑之間的聲音。
"你不知道,"他說,"這段時間我簡直要瘋了。沒有任何消息,沒有人跟我說話……我感覺自己就像被全世界給拋棄了。"
莉拉環顧了一下這個房間。很小,也很亂。書桌上堆滿了書和羊皮紙,牆上貼著幾張魁地奇球隊的海報。相比於樓下那種令人窒息的整潔,這裡反而有了一點屬於活人的氣息。
"所以,"哈利停下腳步,他看著莉拉,那雙綠眼睛裡充滿了問題,"你看了我的信?你知道聽證會的事了?"
"當然。"莉拉回答。
"那你……"
"叮鈴鈴鈴鈴——!"
就在哈利準備繼續追問的時候,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突然從樓下傳了上來。
緊接著,是佩妮姨媽尖銳的、充滿狂喜的叫聲。
"弗農!弗農,快來接電話!是"全英格蘭最佳近郊草坪大獎賽"組委會打來的!"
莉拉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她聽到了樓下一陣騷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弗農·德思禮興奮的、不敢相信的咆哮。
"我們……我們中獎了?頭等獎?去馬略卡島的七日豪華遊,還包括參觀歐洲最大的園藝中心?"
莉拉和哈利的動作都僵住了。
"什麼?"哈利茫然地問。
樓下傳來一陣興奮的、豬一般的嚎叫,然後是沉重的、奔跑的腳步聲,整個房子都在震動。
莉拉沒有絲毫猶豫,一個閃身就衝了出去,在那些腳步聲到達樓梯拐角的前一秒,鑽進了洗手間,並輕輕帶上了門。
她靠在門後,屏住呼吸,聽著外麵的動靜。
那兩個中年夫婦興奮得變了調的聲音,在走廊裡響起。
"……達力!快去換上你最好的衣服!我們要去參加頒獎晚宴!"
"……那孩子還在樓下呢,弗農!"
"小子!聽著!"男人對著哈利的房門大吼,"我和你佩妮姨媽有天大的好消息,我們要出門一趟!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房間裡,哪兒也不準去!不準碰任何東西,不準發出任何聲音,更不準想用你那些鬼把戲!聽到了沒有?"
哈利含糊地應了一聲。
莉拉仔細的聽著外麵的動靜,然後她輕輕地打開了門,從洗手間裡走到會客室時,那個男人正匆匆忙忙地穿上外套,女人甚至還往頭上彆了一朵巨大的、俗氣的假花。
"哦,親愛的孩子……真是抱歉,我們臨時有點急事要出去一下。你們可以在院子裡等你們的司機嗎?那裡的空氣……更好一些。"那個女人看到莉拉,用尖細的聲音說。
莉拉立刻甜美的點了點頭。
當這對夫婦帶著他們無精打采的胖兒子走出前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一個鉑金色頭發的少年,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花園長椅上,用他那雙昂貴的皮鞋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而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黑發女孩,則坐在他旁邊,安靜地看著夜空。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被寵壞了的富家情侶。非常正常。非常安全。
弗農·德思禮終於放下了心。他領著妻子和兒子,驕傲地坐進了自家的車裡。汽車發出一陣咆哮,然後就帶著一家人的歡聲笑語,消失在了女貞路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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