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業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灑了一些出來他卻毫無察覺。
他抬起頭,錯愕地看著兒子。
自從厲修劍落網,柳眉親口說出,她從未愛過他,一切隻是為了任務,刻意迎合後。
陸明業的世界,就崩塌了一半。
他引以為傲的愛情,他甚至不惜為此傷害家人的“真愛”,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他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去聯係過柳眉母子。
“淵龍的慈善基金,在他們居住的小區附近,資助了一個社區服務中心。”
陸沉淵繼續說,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她現在,是那裡的全職社工。收入不高,但很穩定。那個孩子,也上了公立學校,和普通孩子沒什麼兩樣。”
他隻是在告訴父親,那對母子,已經被安置在了一個安全、平靜的軌道上。
遠離豪門恩怨,也不會再來打擾任何人。
“我不會去乾涉他們的生活。”
陸沉淵看著父親的眼睛,給出了一個承諾,“以後也不會。”
陸明業緩緩放下了茶杯。
他看著眼前的兒子。
這個兒子,比他想象的,要更冷靜,也更……寬厚。
他以為,陸沉淵會用這件事來羞辱他,報複他曾經的愚蠢和背叛。
但他沒有。
他隻是用最平靜、最體麵的方式,為這段錯誤的往事畫上了一個句號。
“父親。”陸沉淵看著他,看著他不知不覺間,已經花白的頭發和眼角深刻的皺紋。
“人生,是一場很長的馬拉鬆。”
“一切,其實都未曾結束。”
陸明業徹底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陸沉淵。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兒子。
他一直以為,陸沉淵的冷靜是天生的冷漠。
他的強大,是骨子裡的無情。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
在那份冷靜和強大的背後,是一種他這個做父親的,從未擁有過的巨大的格局和溫柔。
那是一種真正扛起過如山責任,真正見識過天地廣闊後,才能擁有的不動聲色的力量。
而他自己,這個父親當得是多麼的失敗、多麼的可笑。
一行渾濁的淚,終於再也控製不住從陸明業蒼老的眼角滑落。
……
離開陸家莊園時,夕陽正紅,染紅了半邊天。
陸明業堅持把他們送到門口。
他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那輛黑色的車子緩緩遠去,轉過林蔭道的儘頭。
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才轉過身,看著身後這座宏偉、壯麗,卻又空曠、死寂的莊園。
忽然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孤獨過。
也從未如此輕鬆過。
車裡,陸時安已經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墨清漓伸出手,輕輕握住了陸沉淵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她什麼也沒說。
但陸沉淵知道,她都懂。
他反手,握緊了她的手。
掌心,溫暖而柔軟。
“都過去了。”他說。
“嗯。”墨清漓應了一聲,目光望向前方。
車子彙入了回城的璀璨車流。
一個有關陸家莊園的舊的時代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