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在繈褓外麵。
車窗外,是連綿的、收割後的田野。
一條小溪,蜿蜒著穿過田野。
在陽光下,閃著粼粼的波光。
它那麼細小。
卻一路向前,不知疲倦。
葉三齊看著那條小溪,出了神。
他沒什麼文化。
一輩子,沒讀過幾本書。
但那一刻,他福至心靈。
他低頭,對懷裡的嬰兒,輕聲說:
“以後,你就叫‘若溪’,好不好?”
“葉若溪。”
他給她,冠上了自己的姓。
從今往後,她就是他的女兒。
……
三天後。
葉三齊終於回到了安河縣的城中村。
他的家,在巷子最深處。
一棟破舊的,二層小樓。
他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張翠蘭正在院子裡,搓著衣服。
她看到葉三齊,愣了一下。
然後,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懷裡的繈褓上。
“葉三齊!你長本事了啊!”
張翠蘭扔掉手裡的衣服,猛地站了起來。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
“在外麵搞女人,還把野種帶回來了?!”
“你胡說什麼!”
葉三齊吼了回去。
他從來沒對張翠蘭這麼大聲過。
“這是我工友的孩子!他跟人跑了,孩子不要了!我看她可憐,才帶回來的!”
這是他,在路上,想了一路的謊言。
“工友的孩子?”
張翠蘭冷笑,
“你騙鬼呢!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白撿一個孩子?”
“我沒騙你!”
葉三齊的臉,憋得通紅,
“我們結婚這麼多年,沒有孩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嗎?現在有了……”
“我想要的是我親生的!不是你從外麵帶回來的野種!賠錢貨!”
張翠蘭的話,讓葉三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抱著孩子,走上前。
把繈褓,遞到張翠蘭麵前。
“你看看她。”
他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懇求。
“你看她多乖。”
懷裡的葉若溪,似乎被吵醒了。
她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怒氣的女人。
她不哭,也不鬨。
隻是,安靜地看著。
張翠蘭的咒罵,卡在了喉嚨裡。
她看著那個嬰兒。
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清澈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她想起了醫生的話。
想起了鄰居們,背後的閒言碎語。
想起了這個家,死一樣的寂靜。
她的心,動搖了。
“養她可以。”
很久之後,張翠蘭開口了。
隻是她的聲音,依舊冰冷。
“我隻管她一口飯吃。彆的,你彆指望我。”
“她要是病了,死了,也彆來找我哭。”
“還有,家裡的錢,都得我管。你掙的錢,一分都不能少,全部交給我!”
葉三齊,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是張翠蘭最大的讓步了。
“好。”
他點頭。
“都聽你的。”
……
京州。
厲修劍掛斷了一個電話。
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派出去跟蹤女嬰的人向他彙報了整個過程。
其中就包括,手下提前打點過,讓那個救下女嬰的男子知難而退的過程。
“把痕跡處理掉。”
他隻說了這一句話。
他不在乎那個女嬰,是被賣到哪裡。
也不在乎,她是被誰撿走。
他隻要這個女嬰消失在所有官方的記錄裡。
這樣,二十年後。
當他把這枚棋子重新放回棋盤上時,才會有最大的殺傷力。
至於那個多管閒事的建築工人。
厲修劍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一隻螻蟻而已。
掀不起任何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