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尋回離家的姬昊,跑的滿身都是汗,迎麵就撞見了嗚嗚哭著的姬家小娘,她嘴裡猶喊著要去找阿父、去叫人之類的話。
姬昊滿頭熱汗,顧不得兩個女子了,匆忙跑回去。
一回去就瞧見讓他差點目眥欲裂的一幕,那壓著趙公子偃打的不是他的好徒兒嬴政又是誰,那柄劍就差兩寸就能割他的喉,嚇得趙偃屁滾尿流。
趙太子趙佑等人在後麵指著他,氣急敗壞的要他放下利劍。
“政兒!”姬昊厲聲嗬斥。
嬴政充耳不聞,對上驚恐萬狀的趙偃,眼眶紅如鬥牛,聲音止不住的顫著怒火:“叫囂著比試的是你,求饒的又是你,這就是趙國公子的才乾麼?”
他居高臨下,用力壓進劍鋒,“趙國有你們這等欺軟怕硬的後輩,覆滅是遲早的。”
這話更是大大的不敬。
趙佑臉色黑如煤炭,指著他的手指顫抖不停,“你…你好大的膽子!!”
他嚇得險些肝膽俱裂,若是弟弟跟著自己丟了性命,那他的太子之位也彆坐了,“放開他,放開他,我們放才隻是開玩笑。”
利刃緊緊挨著趙偃的脖頸,壓出一道血痕,那三兩侍衛也不敢輕舉妄動。
姬昊用手擋住嬴政的劍,強迫他收起,“混說什麼!”他上去就給了嬴政一下,“快些跟太子賠不是。”
他不動,氣氛一時僵持住。
不知過了多久,嬴政緩緩拿開劍。
那兩人不知為何肯給姬昊麵子,倉惶拋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就烏烏泱泱的走了。
般般看不懂暗潮洶湧,隻看到表兄壓著趙公子打,崇拜的捧著手屁顛屁顛過去,“表兄好厲害!”她還想著回去搬救兵呢,原來不用呀!
而且,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表兄,像一柄開刃的利劍,原來素日裡表兄待她很溫柔的!真正凶巴巴起來竟是這個樣子。
就算是貴為公子的趙偃也被打的屁滾尿流,太威風啦!
“那麼多劍,你過來做什麼?”嬴政的思緒僵滯,沒什麼知覺,“你不是很膽小嗎?”從她上次聽說太子丹是太子後慫了也能看出來。
“我擔心表兄呀。”般般撒嬌,拉著他的手表忠心,“表兄沒事太好了,我快擔心死了呢。”
她亮如星辰的眸光映入他的眼底,逐漸喚醒他的意識。
嬴政回過了神,低低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正要追問,他探手來輕輕摸摸他的臉,安慰道,“我沒事,彆擔心。”
姬昊在一旁站著,聽了個正著。
素日冷硬的徒兒,竟也會用軟趴趴彆扭的聲音說彆人是笨蛋。
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臨走前,姬昊單獨留嬴政說了些話。
回去的路上,嬴政的臉色一直很差,沉著個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般般問了他也不說,她就惱了:
“是不是先生罵你了?我就奇怪了,太子怎會忽然上門嚇了我一跳,他還出門了,他做什麼要凶你,難不成任由太子欺負人呢?”
她罵起來自己也傷心了,這是什麼世道啊,“太子就了不起嗎?”
嬴政沒說話,握住了她的手。
晚上睡覺,他主動留般般。
床榻上她聽見表兄不甘之語:“於趙之恥,來日定報。”
“報報報。”般般困伏在他胸前嘀嘀咕咕,“冰釋前嫌得有多聖人才能做得到,欺負過我們的人最好都沒有好下場。”
胡亂嘟囔完,她毫無章法的拍著他的後背,含糊不清的哄人入睡,“好寶寶快入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不知曉他是否真的被哄來了睡意,接下來沒有再說話,用力抱著她身子的手臂也漸漸卸下力道,直至轉為一下又一下的撫摸她腦袋上柔軟的發絲。
次日,姬昊特意跟朱氏、姬長月、嬴政以及般般賠罪,說是當日一好友邀他去書院取東西,不曾想趙太子忽然登門,一時不察險些釀成大禍。
姬長月笑得勉強,行了一禮,“無事…我們娘倆在趙國一向不受歡迎,受些針對已不算什麼。”
姬昊默然,當年長平之戰,秦坑殺趙四十萬將士,趙王氣瘋了,趙國民眾亦義憤填膺,恨不得親自殺秦人泄憤。
言語針對的確不算什麼,這些年不知道麵對多少追殺圍堵,嬴政和趙姬母子倆能完好無損是萬幸。
十一月中旬,十四日這天一大早,姬家上下打點準備著,今日是姬家獨女姬承音的六歲生辰。
姬修宴請四方,家中座無虛席,熱鬨非凡。
姬長月為般般縫製一件春衣,鋪開檢查一遍,回頭正要尋兒子要意見,卻不見他的蹤跡。
“政兒呢?”她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
侍女霞兒茫然,忙慌道:“公孫一向不許奴婢們跟著,奴婢也不知曉。”
姬長月臉色驟然漆黑,吼道:“今日是承音生辰,家裡人來人往全是趙人,趙人與秦人有仇,個個視秦人如眼中釘,要是撞見了他如何是好!還不快去找!”
這孩子,從來沒有讓她省心的時候,他聰明,卻總是不聽母親的話!
姬長月氣急,又覺得兒子不至於跑到人前去。
急的她找了三圈,最終在正院門口找到了他。
姬長月探頭通過門縫往裡麵瞧。
吵吵嚷嚷到處歡聲笑語,氣氛良好,般般被姬修抱在臂彎裡,今日臉頰打了腮紅,紅撲撲的,她臉上的笑就沒有落下過,圍著的同齡人不知凡幾,她拿了酥糖一個個給他們分,眼瞳裡儘是快樂的笑。
而嬴政就站在門側,通過一條門縫窺視他人的歡樂,微抿的唇瓣懸出冰冰然的格格不入。
他就這樣孤零零的立著,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