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第三天,沈良剛走進辦公室,就看到副廠長李建華坐在他的桌前,臉色陰沉得像要下雨。
“沈技術員,來來來,坐下聊聊。”李建華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聲音聽起來平靜,眼神卻透著寒意。
沈良心裡咯噔一下。他太清楚這種表情意味著什麼了,前世在體製內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這種山雨欲來的氛圍他再熟悉不過。
“李廠長,您找我有事?”沈良坐下,表麵保持鎮定。
“聽說你們的試驗很成功啊,燃料消耗降低8,車間裡都傳遍了。”李建華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不過啊,我聽到一些不太好的聲音。”
來了。沈良暗自警覺,知道正戲要開場了。
“什麼聲音?”
“有人說你搞的這套東西太複雜,工人們學不會。萬一出了安全事故,誰負責?”李建華放下茶杯,目光直視沈良,“你可是技術員,不是廠長。有些事情,不是你該管的。”
沈良明白了。這是有人向李建華告狀了。
他在心裡快速分析著形勢。李建華這話說得很重,幾乎是在暗示他越權了。但沈良也看出來,對方並沒有完全否定新工藝的價值,隻是在敲打他。
“李廠長,我理解您的擔憂。”沈良選擇先示弱,“確實,安全是第一位的。不過我們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了。”
“哦?怎麼考慮的?”
“每個班組都會有技術師傅駐守,而且操作界麵也做了簡化處理。”沈良解釋著,“另外,我建議可以先在一個車間試點,積累經驗後再推廣。”
李建華聽了這話,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試點倒是個好主意。”他點點頭,“但是小沈啊,以後這種大的改動,你得先向上彙報,明白嗎?”
“明白,一定彙報。”
李建華站起身要走,走到門口又轉過頭:“對了,市裡的領導下周要來廠裡視察。如果你的工藝真的有效果,也許...”
他沒說完就走了,但意思已經很明白。
沈良坐在椅子上,腦子裡快速轉動著。市領導要來?這可是個絕佳的機會。
但同時他也意識到,有人在背後搞小動作。剛才李建華話裡話外透露的信息很明確——有人在向他告狀,說沈良越權行事。
會是誰呢?
下午,沈良找了個借口來到車間。他要搞清楚到底是誰在搞鬼。
“小沈,你來得正好。”張維國迎上來,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我們又試了幾次,效果比第一天還好!燃料消耗又降了2個百分點!”
“真的?”沈良眼前一亮。
“千真萬確!孫師傅都說,這輩子沒見過這麼神奇的事。”
沈良正要說話,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神奇什麼神奇,我看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他轉過頭,看到工段長王大勇正和幾個工人站在一起,臉上寫滿了不屑。
“王工段長,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沈良走過去。
王大勇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廠裡工作了十幾年,算是個老資格。他看到沈良過來,冷哼一聲:
“意思很簡單,你搞的這套東西就是花架子!運氣好蒙了幾次,就以為自己是專家了?”
周圍的工人們都不說話了,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沈良心裡明白了,告狀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王工段長,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提。”沈良語氣平靜,“如果我的方法有問題,歡迎指正。”
“指正?”王大勇嗤笑一聲,“你一個剛來沒幾年的小年輕,憑什麼教我們這些老師傅做事?我乾這行的時候,你還在上學呢!”
這話說得很難聽,在場的工人們都感到尷尬。
沈良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現在不能硬碰硬,必須想辦法化解矛盾。
“王工段長說得對,我確實年輕,經驗不足。”沈良誠懇地說,“不過技術這東西,不分年紀大小,隻看效果對不對?”
“效果?”王大勇冷笑,“就這幾天的數據能說明什麼?萬一明天就出問題了呢?到時候責任誰來負?”
這句話說到了關鍵點上。沈良知道,王大勇最擔心的其實是責任問題。如果新工藝出了事故,作為工段長的他肯定逃不了乾係。
但沈良也看出來,這個王大勇並不是純粹的技術派,更多的是在維護自己的地盤和權威。
“那麼王工段長認為應該怎麼辦?”沈良反問。
“停掉!”王大勇毫不猶豫地說,“老老實實按照原來的工藝乾,至少不會出問題。”
這話一出,張維國就不乾了:“老王,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試驗這麼多天,效果明擺著好得很。你為什麼要停掉?”
“效果好?萬一是巧合呢?”王大勇爭辯道,“再說了,這套工藝太複雜,工人們能學會嗎?出了事故誰負責?”
“我負責。”沈良突然開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說,如果因為工藝問題出了事故,我個人承擔全部責任。”沈良重複了一遍,聲音清晰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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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勇被這話噎住了。他沒想到沈良會這麼直接地承擔責任。
“你承擔得起嗎?”他不甘心地問。
“承擔不起也得承擔。”沈良看著他的眼睛,“技術改進總是有風險的,如果因為害怕風險就什麼都不敢做,那我們永遠都不會進步。”
車間裡安靜了下來。
張維國第一個開口支持:“我支持小沈。這麼多年來,咱們廠沒有一點技術進步,就是因為大家都怕擔責任。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為什麼要放棄?”
孫大海也站了出來:“我也支持。數據擺在那裡,不是假的。”
其他幾個參與培訓的師傅也紛紛表態支持。
王大勇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沒想到沈良在這些老師傅中有這麼高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