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璟看著小夭的背影,看著她望著溪水的樣子,仿佛那溪水裡藏著她全部的牽掛。
方才還帶著懇切的眼底,一點點漫上霧氣,把溫和泡得發沉,最後隻剩下無聲的落寞,隨著山澗的水汽,悄無聲息地散開。
小夭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見,隻餘下石階上漸漸乾涸的水痕,和漆盒裡漫出的甜香,在山澗的風裡,一點點淡下去。
塗山璟望著小夭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拿起那盒酥酪,指尖輕輕摩挲著盒蓋,眼底的溫和裡,終究是染上了幾分揮之不去的悵然。
山澗的風卷著水汽,一遍遍撲在他的臉上,帶著溪水的涼意,卻吹不散眼底的霧。
他握著那盒酥酪,指尖能觸到盒身漸漸褪儘的溫,像握著一捧終將化去的雪。
不知站了多久,石階上的水痕已乾得隻剩淺淺的印,他才緩緩轉身,青衫掃過青石,帶起細塵紛飛。
剛走兩步,袖袋裡的物事忽然硌著掌心——是昨日路過藥鋪時,見著新到的凝神香,想著小夭近來心事纏擾必然難以安睡,便順手買了的。
指尖摩挲著那方小巧的香盒,塗山璟忽然低低笑了聲,笑意卻沒到眼底,隻在喉間打了個轉,便散了。
回到府中時,晨光已漫過回廊。
侍立的婢女見塗山璟回來,剛要開口,卻被他眼底的沉鬱驚得把話咽了回去。
他徑直走向書房,將那盒未動的酥酪放在案上,又從袖中取出香盒,與它並排擺著。
兩樣物事安安靜靜地臥在青玉案上,倒像是一對被遺棄的念想。
塗山璟提筆鋪開宣紙,想處理積壓的商事,筆尖懸在半空,墨滴卻遲遲落不下去。眼前總晃著小夭望著溪水的背影,晃著她說出“從始至終,就隻有相柳”時,那決絕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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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
他低歎一聲,將筆擱在筆山,起身推開窗。
窗外的桂樹剛抽出新葉,嫩得能掐出水,倒讓他想起很多年前,小夭還是小六的時候,在青水鎮的桃樹下,踮著腳摘果子的模樣,那時她眼裡的光,亮得像揉碎了的星子。
隻是那樣的光,後來給了誰,又被誰藏起,他竟有些記不清了。
正怔忡間,心腹匆匆進來稟報,說瑲玹派人送了信來。
塗山璟拆開一看,信上隻寥寥數語,說感念他為西陵氏正名之事費心,邀他三日後共飲。
他捏著信紙,指尖微微用力,紙緣便起了皺。瑲玹的心思,他怎會不懂?這杯酒,是謝,也是試探。
可塗山璟此刻心裡翻湧的,卻不是應對之策,而是小夭那句“我心裡裝不下彆的了”。
原來有些界限,從來不是他鋪多少路、做多少事就能模糊的。
他將信紙放在燭火上,看著火苗舔舐著字跡,直到化為灰燼。
“回複殿下,三日後,璟必準時赴約。”
心腹退下後,書房又恢複了寂靜。
塗山璟望著案上的酥酪與香盒,良久,才伸手將它們一並收入錦盒,鎖進了櫃底。
那裡,早已藏了許多這樣的物事——小夭隨口提過的新奇玩意兒,她曾戴過的舊發簪,她畫壞了的塗鴉……一件件,都蒙著薄薄的塵,像被時光封存的念想。
他轉身重新坐下,提筆蘸墨,這次,墨滴穩穩落在紙上,暈開一個清晰的點。
商事總要處理,日子總要往下走,隻是山澗那縷甜香,大約要在心裡盤桓許久,才能像石階上的水痕,慢慢淡去,卻終究會留下印。
另外一邊,小夭沿著溪邊的石階往回走,晨露打濕了鞋麵,涼絲絲的潮氣順著布料往上漫,像極了方才塗山璟望著她時,眼底那片化不開的溫和,黏得人心裡發沉。
她走得極快,仿佛身後有什麼在追著她,連裙擺掃過路邊野草的沙沙聲,都顯得格外急促。
小夭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話有多傷人,那些刻意冷硬的字句,像一把雙刃劍,既劃開了與塗山璟的距離,也在自己心口留下了細密的疼。
她不是鐵石心腸。
塗山璟為母親正名所做的一切,那些不動聲色的鋪墊、費儘心思的周全,她都看在眼裡。這份情太重,重到讓她不敢細想,更不敢承接。
小夭寧願塗山璟對她冷淡些,算計些,那樣她或許還能心安理得地疏遠,可他偏不。他總把話說得那樣妥帖,把事做得那樣周全,讓她連拒絕都顯得刻薄。
風卷著山澗的潮氣,吹得小夭鬢角的碎發亂舞。
她抬手將發絲彆到耳後,指尖觸到的皮膚冰涼,像極了相柳常待的深海裡,那些被水流磨得光滑的礁石。
她這輩子,大約是跟“冷”字糾纏不清了。
相柳是冷的,他的吻、他的擁抱,甚至他偶爾流露的溫柔,都帶著海水的寒意;可偏偏是這份冷,讓她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裡,念茲在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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