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猛地抬眼,渾濁的眸子裡驟然迸出精光,像被星火點燃的枯草。
他望著眼前這個眉眼間依稀能看出赤宸影子的姑娘,喉結動了動,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相柳端著碗的手指微微一頓,麵具下的目光落在小夭緊繃的側臉上,燭火在她眼底跳動,映出從未有過的決絕。
小夭深吸一口氣,掌心按在那方磨損的輿圖上,指尖劃過那些被無數次摩挲過的山川關隘,像是在觸摸辰榮兒郎的骨血。
“我爹爹當年守蒼梧關,是為了讓辰榮人能在自己的土地上種莊稼、看晚霞。今日我在這裡對著您,對著這壇埋了三十年的酒,對著蒼梧關下的亡魂起誓——”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帳外的風聲都似停頓了片刻,
“我小夭,以赤宸之女的身份向您保證:我會守好辰榮山,守好這些還在等著回家的弟兄。”
她俯身拿起那碗酒,仰頭一飲而儘,辛辣的酒液嗆得她喉嚨發疼,卻讓眼底的光更亮了。
“西炎的刀再利,斬不斷辰榮的根。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辰榮的旗幟倒在風裡,不會讓這些弟兄們連個念想都守不住。”
她將空碗重重頓在桌上,
“您守了他們這麼多年,往後,換我來守。守好辰榮山的每一寸土,守好這些還在等新日子的人——就像我爹爹當年守著我們一樣。”
帳內靜得能聽見燭花爆開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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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江望著小夭,忽然老淚縱橫,渾濁的淚水順著臉頰的溝壑淌下,混著方才未乾的酒液,在下巴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他顫巍巍地端起碗,對著小夭舉了舉,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
“好……好……赤宸啊赤宸,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女兒……”
他將酒一飲而儘,放下碗時,手背狠狠抹了把臉,像是要抹去所有的疲憊與頹唐。
“有你這句話,我就是現在閉眼,也能對得起地下的弟兄了!”
小夭望著他鬢角的白發,忽然想起田埂上那片沉甸甸的稻穗,成熟時總要彎下腰,卻從未斷過根莖。
她伸手將布囊裡的稻穗取出來,放在輿圖中央,金黃的穗粒襯著褪色的墨跡,竟生出些生生不息的暖意。
“這是辰榮山的新稻,”
她輕聲說,
“今年秋天,定會沉甸甸地壓彎枝頭。就像辰榮的根,看著彎了,實則紮得更深。”
洪江望著那把稻穗,又望著小夭,忽然挺直了微駝的脊背,腰間的佩劍似乎都重新有了重量。他對著帳外揚聲喊道,
“老陳!去取辰榮的軍旗來!”
帳外的老兵應了聲,不多時便捧著一麵褪色的紅旗進來。旗麵上繡著的辰榮圖騰早已被風雨洗得發白,邊角也磨出了毛邊,卻在燭火下透著錚錚骨氣。
洪江將軍旗鄭重地遞給小夭,掌心的溫度透過粗糙的旗麵傳過來,燙得像赤宸當年留在桃林的餘溫。
“拿著它。有這麵旗在,辰榮的魂就不會散。”
小夭雙手接過軍旗,布料雖舊,握在手裡卻重逾千斤。她忽然想起爹爹衣襟上的晚霞,原來那不是天地釀的酒,是一代代人用骨血釀的魂。
“將軍放心。”
她將軍旗緊緊抱在懷裡,與那袋稻穗貼在一起,
“隻要我在,旗就在;旗在,辰榮的根就在。”
帳外的風聲不知何時歇了,隻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遠遠傳來,沉穩得像辰榮山的心跳。
相柳將最後一口酒飲儘,放下碗時,目光掃過相擁的軍旗與稻穗,又落在小夭緊抿的唇上,麵具下的嘴角似乎極輕地勾了一下,像被風拂過的星火。
天剛破曉,晨霧像一層薄紗裹著清水鎮,營寨裡的號角聲刺破霧靄時,小夭正將那麵辰榮軍旗疊得方方正正,塞進貼身的布囊。
稻穗與旗麵摩擦的沙沙聲,混著遠處灶房飄來的米香,竟生出幾分尋常人家的暖意。
空地上已站滿了人。
三十幾個年輕士兵背著捆紮好的行囊,鎧甲上還沾著昨日打穀時蹭的草屑,臉上的絨毛被初升的日頭染成淡金。
他們大多是二十上下的年紀,手按在腰間的兵刃上,指節微微發白,眼裡卻燃著亮閃閃的光,像田埂上剛灌漿的新稻,憋著股往上長的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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