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話,還沒說完。”
魏忠賢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但你以為,蛀蟲就隻有你們嗎?”
朱由檢冷漠地盯著魏忠賢,
“那些自詡清流的東林黨人,他們就不貪?他們張口孔孟,閉口仁義,罵你是國賊,恨不得將你食肉寢皮。可他們背後的江南士紳,為何能富甲天下?為何朝廷的商稅、礦稅,推行下去就困難重重?他們反對的是貪腐嗎?不,他們反對的.....是你們這些奴婢,竟然也敢和他們這些讀書人搶食吃!”
“他們是另一群更大的蛀蟲,隻不過他們吃得更優雅更隱蔽,甚至還要立一座‘為民請命’的牌坊!”
魏忠賢徹底呆住了。
他這輩子都在和東林黨人鬥,他以為那是你死我活的路線之爭,權力之爭。
他從未想過,在這位少年天子的眼中,他們……竟然是一路貨色?
都是蛀蟲?
“第三個問題,外部市場。”
朱由檢的聲音再次變得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遼東的建州女真,朕更喜歡稱他們為……競爭對手。他們很強很有活力,他們像一群餓狼在我們的家門口虎視眈眈!
而我們呢?
我們是一頭又老又病的肥豬!
肥是肥,但隻能躺在豬圈裡哼哼,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現金流斷裂,內部蛀蟲遍地,外部餓狼環伺。”
朱由檢從台階上站起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到魏忠賢的麵前。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魏忠賢那因恐懼而冰冷的臉頰。
這個動作充滿了羞辱性,卻又帶著一種異樣的親昵。
“魏伴伴,現在你告訴朕,這個爛攤子換你來收拾,你該從何處下手?”
魏忠賢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麵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是在麵對一個活了幾百年洞悉一切的妖魔。
新君沒有殺他,甚至沒有罵他。
他隻是平靜冷酷地將整個大明朝血淋淋的現實剖開來,擺在了他的麵前。
這種感覺,比任何酷刑都讓他感到恐懼。
因為這代表著,他以往所有賴以生存的手段...權謀、黨爭、諂媚、酷烈.....在這個年輕的帝王麵前,都變得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
他看見了,在新君的眼中,他魏忠賢和那些他恨之入骨的東林黨人沒有區彆。
都是……問題。
都是需要被解決的……問題!
這一刻,他心中那最後一絲僥幸徹底熄滅了。
就在他心神失守,陷入無儘絕望的深淵時,朱由檢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再次響起。
“所以,朕不打算殺你。”
魏忠賢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求生的光芒。
“因為殺了你,朕就要去用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東林君子。他們會廢了商稅,會放過那些士紳,然後把所有的擔子都壓在活不下去的農民身上。不出三年,天下皆反!
朕,等不了那麼久。”
朱由檢的目光像兩把鋒利的刀刺入魏忠賢的靈魂深處。
“你是一把刀,魏忠賢。一把很臟,很鈍,甚至會割傷主人的刀。但你……終究是一把刀!”
“而那些東林黨人,他們是一張嘴,一張隻會吃,隻會說的嘴。”
“朕現在,需要一把刀。”
朱由檢收回手,負手而立,一股無形的..屬於帝王的威壓,轟然降臨!
“以前,你為了自己斂財,為了自己固寵,把這朝堂內外,搞得烏煙瘴氣。從今往後,朕給你換個目標。”
“朕不殺你,朕還要重用你。司禮監掌印,東廠提督,你的位子,朕讓你坐得更穩!”
“朕給你權力,給你撐腰,讓你繼續當你的九千歲!”
魏忠賢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這……這是天大的恩寵!
“但是!”
朱由檢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冰寒刺骨。
“你的目標,不再是東林黨,不再是那些窮酸言官。朕要你的刀,對準所有蛀空國庫的貪官汙吏!對準所有偷稅漏稅的皇親國戚!對準所有囤積居奇、不肯為國分憂的晉商、徽商!”
“以前,你為自己斂財。現在,你為朕斂財!”
“朕要你把他們吃進去的,連本帶利,都給朕吐出來!”
“那是....朕!的!錢!!!!!”
“朕要你用你最擅長的手段去抄他們的家,去填滿朕的國庫!”
“你就是朕的刀!一把為朕披荊斬棘...清除障礙的刀!”
“魏忠賢,你可願意?”
這番話,如同一道道驚雷,在魏忠賢的腦海中炸響。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天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席卷了他的全身。
那不是感激,不是效忠,而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戰栗。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新君不是要放過他,他是要……物儘其用!
他是要把自己這條最凶、最瘋的惡犬,重新戴上項圈,然後去咬一群更肥、更凶的狼!
這是一條死路,一條比直接被賜死還要凶險萬分的死路!
他將得罪天下所有人!
可是……他有得選嗎?
他沒有!
拒絕,就是死!
接受,或許……還能多活幾天。
一股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寒意,瞬間從魏忠賢的尾椎骨升起,直衝天靈蓋!
但他隻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法想象的恐怖。
任何反抗的念頭,任何不軌的心思,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的荒謬和可笑。
“奴……奴婢……”
魏忠賢的雙唇哆嗦著,他想說“願意”,卻發現自己的牙齒在不受控製地打顫。
他再次看向朱由檢,那雙眼睛依舊平靜,但在此刻的魏忠賢看來,那平靜的背後是深不見底能吞噬一切的深淵。
他終於用儘全身的力氣,重新跪了下去,這一次是五體投地的臣服。
“奴婢……願為皇爺之刃,刀鋒所向,萬死不辭!”
朱由檢靜靜地看著他,露出一個滿意卻毫無溫度的微笑。
他俯下身,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問道:
“很好。”
“那麼……朕的刀,夠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