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斜斜地穿過教室窗戶,落在第三排靠過道的那個座位上。魏明明第一百零一次假裝調整坐姿,實則隻為看一眼坐在那個位置的女孩——蘇雨晴。
這是大二上學期《古典文學鑒賞》的課堂,魏明明選這門課純粹是為了湊學分,卻沒想到會遇到讓他整個大學時光都為之改變的人。他記得第一次注意到蘇雨晴是在開學第二周,那天教授正在講解李商隱的《錦瑟》,教室裡悶熱得讓人昏昏欲睡。當教授提問"此情可待成追憶"的深意時,整個教室鴉雀無聲,直到一個輕柔的女聲從角落傳來:
"詩人不是在追憶過去,而是在說——有些感情,注定隻能成為回憶。"
魏明明循聲望去,看見一個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女生獨自坐在教室角落。陽光透過她身旁的窗戶,為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魏明明心裡暈染開來。
從那以後,魏明明開始刻意提前到教室,隻為能坐在靠近蘇雨晴的位置。她總是獨來獨往,提前十分鐘到教室,坐在固定的位置,攤開筆記本,用一支黑色鋼筆認真記錄教授說的每一句話。她的字跡小而工整,像她的人一樣,安靜得幾乎不引人注意。
"同學,能借支筆嗎?"這是魏明明對蘇雨晴說的第一句話,在第五周的課堂上。他明明口袋裡就裝著兩支筆。
蘇雨晴抬起頭,魏明明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她的臉——不是驚豔的美,而是像清晨的湖水般乾淨透徹。她的眼睛很大,卻帶著一絲倦意,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見額角淡青色的血管。
"給你。"她遞來一支黑色中性筆,指尖微涼。
魏明明接過筆時,故意讓手指相觸多停留了一秒。蘇雨晴迅速收回手,低頭繼續記筆記,但魏明明看見她的耳尖微微泛紅。
第二節課,魏明明還筆時夾了一張紙條:"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否則王教授的課我就要空手接白刃了。——第三排的魏明明"
紙條傳回來時多了行小字:"王教授的課不帶筆,如同上戰場不帶槍。自求多福。——角落的蘇雨晴"
就這樣,他們開始了長達一個月的紙條交流。魏明明發現蘇雨晴看似安靜,實則內心世界豐富得驚人。她熟知每一個詩人的生平軼事,能隨口背出《紅樓夢》中的任意段落,卻說自己"隻是喜歡聽故事"。
"你為什麼總是一個人?"有一次魏明明在紙條上問道。
蘇雨晴的回條讓魏明明心頭一緊:"習慣了一個人。醫院待久了都這樣。"
"醫院?"
"小時候體弱多病。"她的字跡依舊工整,看不出情緒。
隨著秋意漸濃,他們的交流從紙條升級到了課間短暫的對話。魏明明知道了蘇雨晴是文學院的學生,喜歡張愛玲和汪曾祺,討厭一切吵鬨的地方;知道了她每天必須按時吃一種白色藥片,書包裡永遠備著急救藥;知道了她看似平靜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渴望冒險的心。
"我最想去敦煌,"有一次課間她望著窗外說,"看看那些被風沙守護了千年的色彩。"
魏明明當時就決定,畢業旅行一定要帶她去敦煌。
十一月底,城市下了第一場雪。那天教授講的是納蘭性德的《木蘭花慢》,"人生若隻如初見"一句剛念完,蘇雨晴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她匆忙起身離開教室,連書包都沒拿。魏明明等了幾分鐘不見她回來,便借口上廁所跟了出去。
他在教學樓拐角的飲水機旁找到了蘇雨晴。她正彎腰撐著牆壁,咳得整個人都在顫抖。魏明明快步上前,卻看見她手心裡一抹刺目的紅。
"你吐血了?!"魏明明聲音都變了調。
蘇雨晴迅速合攏手掌,勉強笑了笑:"沒事,牙齦出血而已。"她的臉色比雪還白,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我送你去醫院。"
"真的不用,"蘇雨晴直起身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藥盒,"老毛病了,吃了藥就好。"
魏明明想堅持,但蘇雨晴的眼神讓他無法反駁。那是一種他讀不懂的複雜情緒——倔強、無奈,還有深深的疲憊。
"至少讓我送你回宿舍。"魏明明妥協道。
蘇雨晴搖搖頭:"我想聽完這節課。《木蘭花慢》...是我最喜歡的詞之一。"
他們一前一後回到教室,教授正在解讀"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蘇雨晴的筆記記得格外認真,魏明明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目光不斷瞟向那個單薄的背影。
下課後,雪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魏明明鼓起勇氣追上正要離開的蘇雨晴:"周末有個敦煌藝術展,要一起去嗎?"
蘇雨晴的腳步頓了頓,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星星的碎片。"好啊。"她輕聲說,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那個周末,他們在展覽館待了整整一天。蘇雨晴對著一幅飛天壁畫臨摹了許久,魏明明就安靜地站在一旁,看她專注的側臉。回學校的公交車上,蘇雨晴因為疲憊靠在他肩上睡著了。魏明明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藥香,心跳快得像要衝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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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明,"下車時蘇雨晴突然叫住他,"謝謝你今天陪我。"
"以後還想去看真正的敦煌嗎?"魏明明問。
蘇雨晴望著遠處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輕聲說:"想啊,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