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節課,教授放了一部關於唐詩的紀錄片。教室裡光線昏暗,魏明明悄悄挪到蘇雨晴旁邊的空位。紀錄片放到李白"仰天大笑出門去"時,他感覺到蘇雨晴的手輕輕碰了碰他的。
那是他們第一次牽手。蘇雨晴的手很涼,魏明明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想把自己的溫度傳給她。紀錄片結束時,魏明明沒有鬆開。
"蘇雨晴,"他聲音有些發抖,"下學期...我們還能一起上課嗎?"
蘇雨晴轉過頭,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眼睛亮得驚人。"魏明明,"她叫他的名字,像在念一首詩,"下課後,能陪我去天台嗎?"
教學樓的七樓有個小天台,是校園裡看日落的最佳地點。他們上去時,太陽剛好懸在城市天際線上,把一切都染成橘紅色。
"我有先天性心臟病。"蘇雨晴突然說,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醫生說,我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
魏明明覺得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隻剩下血液衝擊耳膜的聲音。他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了。
"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不早告訴你。"蘇雨晴笑了笑,那笑容讓魏明明心碎,"因為我不想被同情,也不想...讓你為難。"
"不為難。"魏明明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點也不為難。"
他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蘇雨晴。她的身體那麼瘦,仿佛稍用力就會碎掉。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融合在一起,像一幅剪影畫。
"魏明明,"蘇雨晴的聲音悶在他胸口,"我能做你女朋友嗎?就...就一段時間也好。"
魏明明收緊手臂:"不是一段時間,是很久很久。"
寒假前的最後一天,魏明明送蘇雨晴回宿舍。他們在樓下依依不舍地道彆,約定開學後一起去聽《宋詞研究》的課。蘇雨晴站在台階上,突然回頭說:"魏明明,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能來上課了,你要幫我記筆記,然後講給我聽。"她的表情很認真,"我最討厭錯過王教授的課了。"
魏明明當時以為她隻是擔心病情反複,便爽快地答應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會是蘇雨晴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寒假第三天,魏明明接到蘇雨晴室友的電話。蘇雨晴淩晨心臟病發作,現在在醫院重症監護室。
魏明明衝進醫院時,蘇雨晴的父母正在走廊上低聲哭泣。他從窗戶看到病床上的蘇雨晴,那麼小的一團,被各種儀器包圍著,幾乎看不出呼吸的起伏。
"阿姨,我能進去看看她嗎?"魏明明聲音顫抖。
蘇雨晴的母親擦著眼淚點點頭:"她說想見你。"
病房裡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魏明明眼睛發酸。他輕輕握住蘇雨晴的手,那隻曾經在課堂上工整記筆記的手,現在插滿了管子。
"魏明明..."蘇雨晴睜開眼睛,聲音輕得像羽毛,"你來了。"
"我來了,我在這兒。"魏明明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你彆怕,會好起來的。"
蘇雨晴微微搖頭:"幫我個忙...好嗎?"
"什麼忙都行。"
"《宋詞研究》...下學期的課..."她每說幾個字就要停下來喘氣,"幫我...聽課...記筆記..."
魏明明的眼淚終於落下來:"我記,我都記。但你得快點好起來,自己去看。"
蘇雨晴虛弱地笑了笑:"然後...告訴我...課堂上的事...就像講故事一樣..."
"好,我每天都會給你講。講王教授又說了什麼冷笑話,講教室裡飛進來的麻雀,講一切你會喜歡聽的。"
蘇雨晴滿足地閉上眼睛:"真好...這樣...我就不會錯過了..."
三天後,蘇雨晴在睡夢中離開了。葬禮在一個陰沉的上午舉行,魏明明站在人群最後,看著那個小小的骨灰盒被放入墓穴。蘇雨晴的母親遞給他一個筆記本,是蘇雨晴的課堂筆記。
"她希望你能繼續用這個記筆記。"蘇母紅著眼睛說。
新學期開始後,魏明明一個人坐在《宋詞研究》的教室裡,身旁的座位空著。他打開那個筆記本,在新的一頁工整地寫下日期和課程名稱,就像蘇雨晴會做的那樣。
教授開始講解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一句剛出,魏明明的眼淚就砸在了筆記本上。他抬手擦掉,繼續認真地記著筆記,仿佛那個安靜的姑娘就坐在身邊,等著聽他講述這堂課上的每一個細節。
窗外,初春的陽光溫柔地灑進來,落在那個空座位上,像極了他們初見時的那個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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