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著手機屏幕，林雨發來的消息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割著你的神經。"我們似乎隻剩埋怨了"，這句話在聊天界麵停留了整整三個小時，你打了又刪，最終隻回了一個"嗯"。
窗外的雨聲和冰箱的嗡嗡聲混在一起，你拉開易拉罐的聲音格外刺耳。啤酒泡沫湧出來，沾濕了你的手指，你用力吮吸了一下，鹹苦的味道。這是今晚的第六罐，但那些數字仍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存款餘額：3271.63；本月信用卡賬單：.00；網貸待還：.00。這輩子算是沒有財運了"——你給林雨發了這條消息，又迅速撤回了。手機屏幕亮起，是她的回複："我看到了。"
你苦笑了一下，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氣灌下去。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胸口那團火。點開那個熟悉的紅色圖標，你的手指在"充值"按鈕上懸停了幾秒，最後還是按了下去。500元，這是你今天給自己設的底線。
"新手保護期早就過了。"你自言自語道，想起一個月前第一次玩時連贏七把的興奮。那時候林雨還坐在你身邊，你們一起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尖叫。她棕色的眼睛裡閃著光，長發掃過你的臉頰，帶著洗發水的香氣。
現在房間裡隻有你一個人，和手機屏幕上不斷跳動的倒計時。第一把，黑；第二把，紅；第三把，黑...第八把，黑。你的額頭抵在冰冷的桌麵上，呼吸裡全是酒精的味道。還剩最後200元，你全部押在了"紅"上。
"秦凱，彆玩了。"林雨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你猛地轉過頭，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她站在門口，頭發被雨淋濕了，手裡提著兩袋超市購物袋。
"你怎麼來了？"你迅速鎖上手機屏幕，但已經太遲了。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排空啤酒罐上，又移到你通紅的眼睛。
"我給你發了消息說過來。"她把袋子放在廚房台麵上，塑料摩擦的聲音刺耳得讓你皺眉，"你昨天說想吃火鍋。"
你這才注意到袋子裡露出的火鍋底料包裝。手機震動了一下，你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最後一把，黑。你的胃沉了下去。
林雨開始把食材一樣樣放進冰箱，背對著你。你看著她瘦削的肩膀，想起上周她加班到淩晨三點，隻為了那點加班費。而你坐在這裡，一下午就輸掉了她半個月的工資。
"對不起。"你說，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她關上冰箱門，轉過身來。"第幾次了？"她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錘子砸在你心上，"你說會停手的。"
你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酒精讓你的思維變得遲鈍，那些準備好的借口——"馬上就回本了"、"這次肯定能贏"——突然顯得那麼可笑。
"我去給你倒杯水。"她歎了口氣，從你身邊走過時，你聞到了雨水和她常用的那款茉莉香水混合的味道。這個味道曾經讓你安心，現在卻讓你喉嚨發緊。
你抓住她的手腕，"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的手腕在你掌心裡微微顫抖，"你每次都這麼說。"
廚房的燈光太亮了，照得你眼睛發痛。你鬆開手，摸出煙盒，卻發現已經空了。你把空盒子捏扁，金屬箔紙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壓力很大。"你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林雨把水杯放在你麵前，玻璃碰撞桌麵的聲音讓你一驚。"我知道，"她說，"但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水杯上的水珠滑下來，在木桌上留下一圈痕跡。你盯著那灘水，想起上周你們因為水電費吵架時，她也這樣給你倒了杯水。那時候你說她根本不理解你的壓力，說她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現在你想道歉，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不懂。"
林雨的肩膀垮了下來，"對，我不懂。"她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我走了。"
你坐在原地，聽著她關上門的聲音。雨聲突然變得很大，像是要把整個世界淹沒。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係統提示："今日充值限額已用完"。
你抓起鑰匙衝出門去，樓道裡的感應燈壞了，你在黑暗中差點摔了一跤。雨水打在臉上，冷得讓你打了個哆嗦。林雨的背影在街角的路燈下顯得那麼小，那麼遠。
"林雨！"你喊道，聲音淹沒在雨聲裡。你跑過去，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她的臉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放開。"她說，聲音顫抖。
你的手鬆開了，"對不起，我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看著你，眼神讓你想起你們第一次吵架後的樣子。那時候你們剛畢業，擠在十平米的出租屋裡，為了誰去樓下倒垃圾爭執不下。最後你們一起去了，在樓梯間裡和好，偷笑著像做壞事的孩子。
現在她的眼神裡沒有笑意，隻有疲憊。"我也很累，秦凱。"她說，"每天看著你這樣，我很害怕。"
一輛車駛過，水花濺在你們腳邊。你想抱住她，但你的手臂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我會改的，"你說，"真的。"
她搖搖頭，"你每次都這麼說。"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插進你的胸口。
你們站在雨裡，沉默像一堵牆橫在中間。最後她輕輕推開你，"我需要時間。"
你看著她走遠，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回到公寓，你盯著桌上那杯已經不再冒熱氣的水，突然覺得無比清醒。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著那個紅色圖標的界麵。你長按圖標，看著它開始抖動，然後點了"刪除"。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你拿起那杯水，一飲而儘。水已經冷了，帶著一絲苦澀。你想起林雨曾經說過，你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困在迷宮裡，然後抱怨為什麼出不去。
桌角的日曆還停留在上個月，林雨在上麵畫了一個笑臉，旁邊寫著"紀念日"。你伸手撫過那個已經褪色的筆跡，突然意識到，也許真正的困境從來不是那些數字，而是你如何看待它們。
你拿起手機，給林雨發了一條消息："對不起，我會好起來的。"然後你關上燈，躺在沙發上，聽著雨聲漸漸變小。
明天，你想，明天會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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