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殿下,這不合規矩……”
“規矩?”
扶蘇猛地轉身,目光冷得像北疆的冰碴子。
“人都要凍死了,你跟我談規矩?”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剛斬殺過巨商的血氣,讓張蒼瞬間噤聲,再不敢多言,連忙躬身領命,親自去督辦埋鍋造飯之事。
扶蘇沒有待在他那鋪著厚厚毛氈,炭火燒得正旺的溫暖帥帳裡。
他換上了一身尋常武官的黑色勁裝,隻在外麵加了一件避雪的蓑衣,帶著疤麵,行走在泥濘、喧囂的營地之中。
他的出現,並未引起任何騷動。
在這些衣衫襤褸、滿麵愁苦的民夫眼中,他隻是一個身材高大、氣質冷峻的普通軍官。
“殿下,糧草的發放記錄在此,每人每日一鬥粟,三兩肉乾,皆已按冊分發。”
張蒼去而複返,跟在扶蘇身後,手中捧著一卷厚厚的材料,低聲彙報。
他本可以在府中安坐,運籌帷幄,但扶蘇堅持要親臨一線,他也隻能頂著風雪跟上。
扶蘇走到一個巨大的露天灶台前。
數十口大鍋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滾滾熱氣,濃鬱的肉粥香氣在寒風中彌漫開來,讓周圍無數民夫都下意識地吞咽著口水。
他隨手從一個夥夫手中接過一個木勺,舀起一勺滾燙的粟米粥。
吹了吹。
嘗了一口。
粥很稠,能清晰地看到燉得爛熟的細碎肉末,鹹淡也恰到好處。
他點了點頭,又走到另一處物資分發點。
那裡正在分發禦寒的冬衣。
扶蘇拿起一件用粗麻填充的冬衣,入手很沉,針腳也算密實,用力扯了扯,十分牢固。
看到這些,扶蘇緊鎖的眉頭才略微舒展。
他很清楚,後勤穩固,軍心才不會亂。
這些即將遠赴北疆苦寒之地的民夫,是維係三十萬大秦銳士的生命線,絕不能有半分差池。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越來越大的騷動,夾雜著憤怒的咒罵與嗬斥。
“那邊是怎麼回事?”
疤麵那鷹隼般的目光,瞬間鎖定了一處騷亂的源頭。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處分發物資的營帳前,圍了一大群人,正與一名負責登記的文吏激烈地爭吵著。
那文吏一臉倨傲,揮舞著手中的竹簡,唾沫橫飛。
而他對麵的民夫們則個個麵帶憤懣與焦急,將那小小的營帳圍得水泄不通。
“走,去看看。”
扶蘇壓低了蓑衣的鬥笠,沉聲說道。
他們不動聲色地靠近,正好聽到那名文吏尖著嗓子,刻薄地喊道: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名冊上沒有你們的名字,誰知道你們是哪裡來的遊民,想來混吃混喝?沒有冬衣,沒有草鞋!都給我滾到一邊去,彆耽誤了後麵的人!”
這話,頓時激起了更大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