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清的指尖懸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久久未落。
銀行app那條入賬通知像烙鐵般灼著她的眼——
數字赫然超出了約定好的合作款,多出一大截,刺目得讓她心慌。
幾秒的掙紮,薑清清指尖終於按下那個號碼。
幾乎是撥通的瞬間,溫知許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帶著一絲掩不住的沙啞疲憊:
“清清?”
“姐……”薑清清喉嚨有點發緊,聲音乾巴巴的:“款收到了,但……數目好像不對?是不是財務搞錯了?多打了。”
電話那頭陷入短暫的沉寂。
隨即是溫知許溫和卻不容反駁的聲音:
“沒錯,我讓加的。”
還沒等薑清清開口推拒,溫知許的話已經接上:
“看了公益項目的推廣效果報告,數據爆了,帶動效應超預期,這筆是額外獎金,按合同浮動條款算你的,財務那邊可能忘了同步細節,是我疏忽,拿著,該你的。”
項目獎金?浮動條款?
薑清清攥緊了手機,指節用力到泛白。
那份合同她看的一清二楚,哪有什麼浮動獎金。
這分明是溫知許在不動聲色地幫她,還體貼地遞上了一個體麵的無懈可擊的台階。
一股洶湧的暖流混著強烈的酸澀猛地衝上喉嚨,死死堵住了她的聲音。
“可是……”
薑清清剛開口,哽咽便已搶先一步。
“沒什麼可是。”溫知許聲音放得更柔,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工作室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彆想多,就當……多退少補,以後項目結算再細算也一樣。”
一句輕描淡寫的“多退少補”,徹底封死了薑清清所有推拒的退路。
“……好。”薑清清深吸一口氣,壓下鼻尖的酸意,努力讓聲音穩下來:“謝謝姐,項目詳細報告,我儘快整理給你。”
“不急,彆太拚。”溫知許的叮囑透著真切的關懷:“照顧好自己比什麼都重要,錢的事,彆給自己壓力。”
“嗯,我知道了。”
“行,我這邊還有個會,先掛了,有事隨時找我。”
溫知許利落地切斷了通話。
手機裡驟然響起的忙音,短促、刺耳,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紮進薑清清早已不堪重負的心口。
這幾天小心翼翼積攢的期待和幻想,在這聲忙音裡徹底崩塌、粉碎。
她原以為,那場意外的“緋聞”,或許能給工作室帶來一線轉機。
結果呢?
那些還帶著入手時溫度的、承載著希望的投資意向書,轉眼就成了冰冷的廢紙。
薑清清不甘心,一遍遍撥打那些號碼,聽筒裡傳來的不是“老板在開會”的公式化敷衍,就是乾脆利落地掛斷忙音。
最後,托儘關係輾轉打聽到內幕,對方支支吾吾半天,才擠出一句讓她如墜萬丈冰窟的話:
“清清啊,不是不看好你……張總那邊放話了,說你是顧總的情婦,圈裡都傳開了……誰還敢沾這個腥?大家都不想惹一身臊……”
情婦?顧言?
張啟明!
這個卑鄙小人!
薑清清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網上的流言蜚語並未平息,關於她和陳雲深的猜測剛淡下去一些。
新的、更惡毒的揣測,“攀附權貴”、“甘心當三”,如同陰暗角落滋生的黴菌,悄然蔓延。
工作室裡安靜得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卻比往日更壓抑。
薑清清強撐著處理著各種事務,手腕的舊傷隱隱作痛,小腹也時不時傳來一陣陌生的微漲感。
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這時,前台內線打了進來,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
“青姐!黎萍老師來了!在會客室等您!”
黎萍老師?
工作室忙起來後,聯係確實少了。
但每一次,當她跌入穀底,黎萍的電話總是第一個響起,像永不熄滅的燈塔。
薑清清心頭猛地一顫,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
她迅速做了個深呼吸,抬手用力揉了揉僵硬的臉頰,試圖抹去幾分憔悴,快步走向會客室。
推開門的瞬間,黎萍的身影映入眼簾。
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身素雅的改良旗袍,銀發一絲不苟。
歲月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跡更添優雅,舉手投足間儘是沉澱的從容。
黎萍抬眼,那雙溫和卻透著銳利的目光瞬間軟化,滿滿都是心疼。
“老師……”
僅僅兩個字,薑清清便再也說不下去,所有強裝的鎮定在觸及那目光的刹那土崩瓦解。
黎萍沒問一句,隻是張開手臂,輕輕將明顯瘦了一圈的薑清清擁進懷裡。
那熟悉的檀香和溫暖瞬間擊垮了薑清清最後的偽裝。
她把臉埋在黎萍肩頭,肩膀微微顫抖,無聲的眼淚湧了出來。
“傻孩子……”黎萍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溫柔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受委屈了,是不是?"
這一句,像一根針紮進了薑清清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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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撐不住,眼淚如決堤般湧出。
黎萍老師,一直以來都在背後默默支持她,她卻總是讓老師替她擔心……
想到這兒,薑清清的淚水流得更凶了。
黎萍沒有催促,隻是靜靜抱著她,任由她儘情宣泄。
直到哭聲漸漸平息,黎萍才輕輕拉過薑清清,遞上一張紙巾。
“哭出來就好了。”黎萍看著她紅腫的眼睛,輕歎口氣:“外麵的風言風語,我聽到些。”
薑清清擦著淚,聲音哽咽:
“老師,我……我沒有……”
“我知道。”黎萍打斷她,斬釘截鐵:“你是什麼人,我比誰都清楚,張啟明那種人,手段齷齪,不值一提。”
薑清清鼻子一酸,又險些落下淚來。
“工作室現在很難吧?”
黎萍問得直接,目光掃過略顯空曠緊張的辦公區。
薑清清點頭,苦澀漫上嘴角:
“之前的投資全黃了,全靠……靠一點私人借款硬撐。”
黎萍沉默片刻,那雙眼睛深深望向薑清清。
她的目光裡是理解,是心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清清。”
黎萍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鄭重:
“靠緋聞,靠炒作,或許能博一時眼球,但那是浮萍,是虛火,立不住根,也燒不乾淨那些臟水,彆人潑得臟,靠辯解,靠彆人施舍的憐憫或投資去洗,洗不乾淨,也洗不徹底,隻會讓你越陷越深,離你真正的價值越來越遠。”
薑清清的心被狠狠揪緊,黎萍的話像剝開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外殼,露出鮮血淋漓的內裡。
黎萍的眼神灼灼發亮,聲音充滿了力量:
“能洗刷汙名,能讓人真正閉嘴,能讓你重新站起來的,隻有一樣東西——你的實力,你薑清清,靠鋼琴贏過多少掌聲和尊重?你的才華,你的琴聲,才是你安身立命、讓人不得不服的根本!”
實力!
這兩個字,如同當年黎萍第一次嚴厲指出她技巧不足時一樣,像重錘狠狠砸在薑清清沉寂的心上。
“老師……”她喃喃,眼底有微光閃爍,卻又帶著遲疑:“可我現在……”
黎萍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份印刷精美的宣傳冊,放在薑清清麵前。
“看看這個。”
薑清清低頭,冊子封麵印著國際頂級音樂廳的穹頂和一行醒目的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