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慵懶地漫過窗欞,將玩累的晴悅輕輕裹入夢鄉。
薑清清把女兒安頓好,仔細掖好被角,這才轉身收拾起滿地散落的玩具。
門鈴就在這時響了起來。
薑清清有些意外,這個時間點,會是誰?
她透過貓眼望去,站在門外的竟是納蘭玫。
“阿姨?”薑清清打開門,側身將人讓進來:“您怎麼過來了?不是說明天再來嗎?”
“在家閒著心裡總不踏實,就惦記著悅悅,過來看看有沒有能搭把手的地方。”
納蘭玫笑著擺手,目光慈愛地望向臥室方向:
“小家夥睡了?”
“剛睡著。”
薑清清點頭。
納蘭玫輕車熟路地走進廚房,自然而然地開始整理顧言用過還沒來得及清洗的廚具。
流水聲嘩嘩作響,她的聲音溫和地夾雜其中:
“阿言去公司了?”
“嗯,剛走沒多久。”
“他呀,就是忙,從小到大都這樣,心裡裝著事,也不愛跟人說。”
納蘭玫像是隨口感慨。
薑清清擦拭餐桌的動作微微一頓。
機會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狀似無意地接話:
“是啊,總覺得他……背負了很多東西,有時候覺得,好像從未真正走近過他,聽說他十六歲那年……好像發生過什麼大事?有段時間甚至完全聯係不上?那時,他一定很不容易吧?”
廚房的水流聲戛然而止。
納蘭玫關掉水龍頭,轉過身,用一旁的乾毛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她沒有立刻回答,臉上那抹慣常的溫和笑意淡去了幾分,眼神裡多了些複雜的審視,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靜靜地看著薑清清。
客廳裡的空氣仿佛驟然凝固。
過了好一會兒,納蘭玫才幾不可聞地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帶著一種沉重的無奈和明顯的回避。
“都是很久以前的舊事了。”她語氣放緩,措辭變得極為謹慎:“那時候……確實出了點意外,阿言吃了不少苦,性子也是從那之後,變得更沉、更悶,不太願意輕易相信人了。”
她頓了頓,目光飄向窗外,像是陷入了某種不願回首的記憶中,聲音也低了幾分:
“那陣子……家裡上下都急得不行,偏偏那孩子又倔,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說到這裡,納蘭玫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才重新看向薑清清:
“說起來……那時候,還真多虧了江晚怡。”
她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似乎單單提起這個名字就讓她有些不適,但她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那時候,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阿言,陪著他,耐心哄著勸著……說實話,要不是看她在那段最難熬的日子裡,實實在在是陪著阿言熬過來的,我們顧家後來……也不會對她那些事那般忍耐和包容。”
隨即,納蘭玫看向薑清清,眼神裡帶上幾分安撫:
“清清啊,這些陳年舊事……你聽聽就算了,也彆太往心裡去,那時候情況特殊,很多事……也是沒辦法,你能理解吧?”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點明了江晚怡曾於顧言有恩,解釋了顧家為何對她格外寬容,又委婉表達了自家對她其後行為的不認同,最後還將問題拋回給薑清清,帶著長輩式的期望,期望她理解和大度。
薑清清的心像被細密的針尖輕輕紮了一下,泛起一陣微酸澀的脹痛。
她得到了部分答案,卻比得不到更令人難受。
江晚怡不僅僅是他曾經的未婚妻,更是在他人生至暗時刻,扮演了不可或缺的拯救者角色。
這份重量,讓她剛剛因清晨溫馨一幕而有所軟化的心,重新凍結起來,甚至比之前更硬、更冷。
她勉強牽起嘴角,露出一絲得體的、看不出情緒的微笑,輕聲回應:
“阿姨,我明白的,都是過去的事了。”
納蘭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似乎鬆了口氣,連忙順勢轉移話題,語氣重新變得輕快:
“哎,不說這些了,晚上我給悅悅熬點清淡的蔬菜粥吧,生病剛好的孩子吃這個最合適……”
薑清清站在原地,聽著納蘭玫絮叨晚餐的安排,心思卻早已飄遠。
納蘭玫的話語像一顆投入深湖的石子,表麵漣漪很快散去,底下卻暗流洶湧。
陽光西斜,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影,屋內的溫馨依舊,卻悄然彌漫開一絲更為複雜難言的氛圍。
納蘭玫離開後,那幾句關於江晚怡的話,如同魔咒般在薑清清心底反複回響。
“要不是看她在那段最難熬的日子裡,實實在在是陪著阿言熬過來的……”
“你能理解吧?”
理解?
她該如何理解?
那個女人差點害她失去孩子,至今仍陰魂不散地挑釁,讓她的孩子始終處於潛在的危險之中。
她要怎麼去理解?
這就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在她心口,不深,卻持續地泛著酸澀的疼。
她發現自己無法停止想象,十六歲的顧言究竟遭遇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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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是記憶裡那個模糊的男孩,那江晚怡又是以怎樣的姿態,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成為了他唯一的光?
這種想象讓她坐立難安。
納蘭玫這裡顯然問不出更多,她必須從彆的方向入手。
薑清清正皺眉思索著該怎麼去調查,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咚咚咚”活力十足又帶著點急切的敲門聲,還夾雜著清脆的抱怨。
“清清,開門呀,你最可愛最可憐的歡歡來投奔你啦!”
是顧意歡。
薑清清斂起思緒,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顧意歡挎著一個毛茸茸的可愛包包,腮幫子鼓得像隻囤食的小鬆鼠,一見她就撲上來抱住胳膊開始假哭:
“嗚嗚嗚,清清,薑敬軒那個大壞蛋,他居然放我鴿子,說好陪我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結果臨時說公司要加班,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顧意歡一股腦地抱怨著,拉著薑清清就往裡走,熟門熟路地把自己摔進最軟的那張沙發裡,抱著卡通抱枕打滾:
“氣死我啦,我需要安慰,需要糖分,需要……呃,對了!”她猛地坐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酒櫃:“清清,我哥上次說藏了瓶很好喝的甜葡萄酒對不對?快拿出來快拿出來!”
薑清清看著她這活寶樣子,無奈又好笑,心裡的陰霾被驅散了些許。
她走過去柔聲勸著:
“歡歡,彆鬨了,你哥……顧言等會兒可能就回來了,看到你偷喝他的酒,又該說你了。”